小翠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开心写在了脸上,不无激动地连连点头。
赵宁说是顺路,距离并不远,其实不然,好在小翠等人对徐州城并不熟悉,他带着众人七拐八绕,他们就不知道身在那里了。
至于赵宁,他前世在这里奋战过,对城池相对熟悉,但也不是那么熟悉,毕竟守城不需要逛街。不过他不用担心走错路,毕竟有一品楼的人在前面领路。
一段时间后,众人来到一处农贸市场。
时辰早,这里很是繁忙,各种运送瓜果蔬菜的船只、骡车,正在内外卸货,密密麻麻的贩夫走卒人声鼎沸,铜钱一袋一袋称重交易,令小翠等人大开眼界。
因为有人领路,赵宁很快找到了目标。
看到目标,首先出声的不是赵宁,而是欢呼雀跃的小翠。
“芳姐?芳姐!芳姐!”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能在菜市场见到朝思暮想的远房表姐,立即挥舞着手臂跳着脚的叫喊,从人群中奋力挤过去。
市场外的城中河上,多是商船货船,有的靠了岸有的正要靠岸,忙碌不堪。其中一条满载白萝卜的船只前,站着一个跟市场商家交接、指挥伙计卸货的女子。
这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胭脂涂抹得较为浓郁,身着鲜亮的绸缎衣裙,头戴金钗耳坠珍珠,手腕的翡翠镯子价值不俗,打扮得很是贵气。
听到呼喊,转头看到已至近前的小翠等人,乳名小芳加了个姓氏,便有了孙小芳这个名字的女子,顿时眼神一变,被脂粉遮掩了本来肤色的脸上,满是抗拒。
但只是转瞬,孙小芳便露出了一个明艳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抓住小翠的手亲近热络地道:
“小翠,你怎么来徐州城了?真是的,到了徐州也不去家里坐,这可是你的不对。要不是在这里碰巧遇见,咱们姐妹不知何时才能再聚。
“快,让我看看,嗯,几年不见,都出落成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就是脸色不大好,也是,乡下日子清苦,你要是早些来跟着姐姐,肯定能养成一个大美人!”
小翠没想到表姐如此热情,顿时又惊又喜,跟对方热切寒暄起来,心里隐约觉得,自己之前觉得对方故意躲着不见自己,是冤枉了对方,或许对方是真忙。
“芳姐,我们来找了你好多次,可是一直没见着,之前三舅说你忙,这回干脆连三舅都没见着,你是什么时候搬的家啊?”小翠单纯地说道。
“是吧?你们来找我的事,我都听说了,本想回乡下去看你的,着实是抽不开身。好了,这回碰见了,咱们得好生聊聊,放心,到了徐州,保管你吃好住好。”
说到这,笑容不减的孙小芳松开方小翠的手,让她稍微等等,她先处理完手头的事。
说是稍微等等,但当孙小芳转过身后,就投入了紧张繁忙的事务中,不是跟菜市场的商家激烈争论什么,就是吆五喝六的指挥伙计们。
“芳姐好厉害啊,跟人打交道竟然这么熟练,几条船的伙计都听她的话。”方小翠一开始还没觉得不对。
但当她孙小芳一个多时辰没回身,还在菜市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俨然一副把他们遗忘的样子后,她渐渐感觉出不对味来了。
他们一行人干站在忙碌的人流中,看着一条条船靠岸,看着一架架骡车离开,看着有人两手空空来买菜,看着有人拉着装满蔬菜瓜果的板车离开,像是跟环境格格不入的雕像,跟所有人都不相干的异类。
越到后来,大山、癞狗越是觉得烦躁,小翠愈发感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被忘记、被忽略,在人群中遗世独立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
唯有赵宁,早就融入到贩夫走卒中,时而跟卖菜的大娘闲话家常、询问菜价,时而与粮铺的掌柜相谈甚欢,打听徐州城的粮食供应还有没有保障。
眼看着日上中天,满头汗水的癞狗终于安耐不住性子,焦躁地对小翠道:
“你表姐是不是把我们忘了,还跟不跟我们说话了?咱们的事还没跟她说呢!”
大山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孙小芳去了哪里,着急地道:“小翠,你表姐不会不出来了吧?这回该不会又跟之前一样,咱们又要找不见她了?”
小翠其实比大山、癞狗还要焦急,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面对两人的询问,她将嘴唇咬得没有丝毫血色,委屈、急切、慌张得双眼起雾,却不敢让眼泪流出。
好在孙小芳终于还是现了身,只是在几步外路过小翠面前,在小翠张口要叫住她时,依旧没有看这边一眼,而是自顾自跟同行的菜市场管理者激烈争辩:
“我往这里送了好几年的菜,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
“我们哪回不是卸好货清点完成后,商家就立马结账?什么时候需要等到商家把菜卖完,才能给我们结算运费了?几船的白萝卜、蔬菜,几天才能卖完?
“我们往来济阴一趟,也不需要三两天,商家不给我们结账,你们还扣着我们的船不让走,让我们干等着,耽误的可是我们的时间,我们平白少挣了一趟钱!
“往后躺躺如此,我们每个月都要少挣一半多的钱,莫说无法继续做生意,租船的银子都付不起,这个损失你们想过没有,谁赔给我们?”
管理这处大市场的官府差役,听了孙小芳的话面不改色,看着河边的货船淡淡地道:
“菜不卖完,商家哪里有钱给你们?要是你们的菜不新鲜卖不出去,商家却先给了你们钱,他们的亏损谁来负责?”
孙小芳都快被气笑了:“没有本钱买我们的菜给我们付运费,还做什么生意?敢情这里的商家什么都不用出,全是在空手套白狼?
“再新鲜的菜,放上几天卖不完,后面的肯定也坏了,这能怪我们?卸货的时候清点妥当,当时是新鲜的就好,商家做不好生意的损失,还能让我们承担?”
面对孙小芳入情入理的质问,差役丝毫不以为意,不咸不淡地乜斜对方一眼:
“你也是来往市场的老人,应该知道这就是行规。行规是什么?制定出来就是要遵守的,你不服?跟官老爷们说去,看看官老爷们理不理你!”
孙小芳气得脸颊抽搐,脂粉都掉了一些:“可这个行规是针对外地人、外来者的!咱们欺负欺负外地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徐州城的自己人也欺负?!”
差役呵呵一笑:“你不服?还是那句话,跟官老爷们说去。跟我掰扯没用,我就是按照规定办事。”
孙小芳再也忍受不了了:“你们这样做事,就不怕我到处宣扬,让其他人都来声讨你们,让百姓都不来这里买菜了?!”
差役哈哈大笑三声,看傻子一样看着孙小芳:“你要是敢肆意散播抹黑的市场的言论,玷污市场清誉,影响市场生意,那就别怪官府找你的麻烦!”
孙小芳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
她知道对方是仗势欺人,可人家就是有钱有势,还有官府背书,她能怎么样?
“孙管事,行规就是行规。老老实实遵守规定,生意多少能做,要是不遵守规定,还意气用事,莫说生意做不成,恐怕还得有牢狱之灾!你可得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