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该灭了他们的,就像灭了世家那样。”
言及此处,宋治已经站在了地台上的御案前,他背负着断臂与残手,微微转头,看向忙着为他除去案桌、座位上杂物的敬新磨:
“将门勋贵也好,士人门第也罢,都被朕玩弄于鼓掌之间。千百年来,世家门阀为祸天下、颠覆皇朝的历史规律,就要在朕的手中终结。
“这是怎样的功业?会在青史上留下怎样的圣名?
“于后世千秋万代,无数寒门人家的窗台,我宋治的光辉必朗照之!
“朕纵然不曾开疆扩土,也是千古一帝!更何况,朕还知人善任、改革兵制,设立藩镇节度使,击败了强横无双的天元王庭,让他们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大伴,你说,朕是不是一代明君,是不是一代雄主?”
敬新磨大体清除了御案、皇位上的杂物,更重的房梁,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无力去顾及,听到宋治的话,他跪伏在皇位之侧,埋头而泣:
“陛下千古一帝,圣明无出其右者!”
宋治微微一笑,转过宽大的案桌,走到皇位面前,转过身,抖抖布满血迹、灰尘的肮脏袖袍,面朝含元殿,以睥睨众生的姿态,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一片疮痍的废墟。
但他眼中看到的,好似是宽阔、干净、明亮的皇权圣地含元殿。
在他周围,是一个个横眉冷目,巴不得他快点去死的高手强者。
但他视野中呈现的,好像是规规矩矩俯身行礼,臣服在他脚下,口呼陛下万岁的文武百官。
他的视线微微前移,于是阳光下雄阔巍峨的阶梯广场、皇城大道、金黄城楼,以及星罗棋布的燕平城街坊,都落在了他眼中。
他脸上笑容敛去,杂色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帝王威严。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淡淡道:“上朝。”
敬新磨当即站起身,挺胸抬头扯开嗓子,面朝皇城天下,声音浑厚的长喊:“天子临朝,百官拜迎!”
.......
敬新磨的声音拉得很长,以至于最后消失的时候,没有房梁不会余音绕梁的含元殿废墟,都似乎在回荡他的声音。
赵宁沉浸在这历史长河的浪花中,细细体味其中的每一个呼吸。
半响,他睁开眼,敬新磨依然站在地台上,宋治也稳坐于皇位。
只是,无论回光返照的宋治,还是脚下血流成潭的敬新磨,都已没了气息。
大齐皇朝皇帝宋治,死在了含元殿上。
这位举世皆敌的皇帝,临死之时,身边只有一位老宦官相随。
赵宁面容平静的归刀入鞘。
这一战,结束了。
乾符十八年八月初一,齐朝灭亡!
第六零九章 新朝(1)
从稀薄的流云上俯瞰大地,视野尽头的连绵群山之中,终于浮现出那条蜿蜒曲折的龙蛇,蒙哥跟察拉罕同时松了口气。
心有余悸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广阔天际并无追兵的身影,蒙哥彻底放下了心。
赵宁、杨佳妮两个王极境后期,赵七月、红蔻、扈红练等战力非凡的王极境中期,再加上二十多名同仇敌忾的王极境初期,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
“明明是我们大展拳脚,灭赵氏建奇功的大好战场,转瞬就成了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要不是咱们见势不妙跑得快,这回多半得损兵折将遭受重创。”
蒙哥怨气难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如此荒诞的事,找谁说理去?”
察拉罕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发现情况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虽然受伤的不少,但没能回来的王极境修行者就一个,在这般巨大的变故面前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可以说是侥天之幸。
不过任务完全失败,灭杀赵氏的计划彻底落空,一想到日后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良机,察拉罕也难免郁闷恼火:
“宋治这鸟厮着实太过不堪,若非他表现得根本不像个合格战士,赵宁绝对不会那么轻松,我们未尝没有机会在杨佳妮赶到之前,就让他气力衰竭!
“我若不是要分太多精力照顾他,赵宁那厮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察拉罕越说越是气愤。他们本来是能赢的,就因为被人拖了后腿前功尽弃,他实在是没法说服自己心平气和。
赵宁虽然战技非凡,但察拉罕也不是善茬,他右贤王的地位,是征战二十多年用军功换来的,赵宁前世今生的战争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年而已。
对上赵宁,他的战技劣势并没有那么大。
“宋治这鸟厮没经验没战技差也就罢了,还心境不稳狂躁失控,传国玉玺的强力一击,本来可以用来建立奇功,硬是被他白白给浪费掉!
“我好心提醒他注意战法,他还对我吹鼻子瞪眼,要不是我惦记着大局,忍住了脾气,他早让赵宁给杀了!”
郁愤难消的察拉罕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
约莫是觉得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没了意义,遂沉下心情,做出总结:
“日后要跟人联手作战,绝不能找宋治这种心灵的弱者,若是想要成事,我们的队友必须是心灵的强者!哪怕实力差一些都可以。”
蒙哥点头表示认同察拉罕的经验总结:“大战之时,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控制住,自然谈不上争取胜利。”
他摸了摸下巴,寻思着道:“要说心灵强大,又实力非凡的存在,赵宁跟赵氏的那些人,的确是天下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