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对旁人是秘辛,但对燕平城唯一的王极境后期修行者赵宁而言,却是只要注意就能察觉的东西。
赵宁抬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
他知道,随着敬新磨回京,风暴已然降临。
接下来的燕平,乃至整个大齐皇朝,都会陷入狂风暴雨之中。
所有有资格站上棋盘的人,都要为了生存与荣辱血腥搏杀,而在棋盘之外,还有诸多棋子虎视眈眈,在等待走上棋盘的机会,随时都可能抽刀出鞘。
当此之际,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凡有争心者,无不精神紧绷、脚步紧促。
赵宁笑了笑,跟红蔻走向驴杂所在的方向。
他神色轻松,步履从容。
去往美食的路上,就该是这般状态。
天下之大,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至少在这一刻,皇朝风云在赵宁看来,都没有陪曾经为了这个天下以命相搏、险死还生的红蔻去吃驴杂重要。
......
宫城,风雪亭。
听罢敬新磨的禀报,宋治捏碎了手中的琉璃杯,五官在刹那间亦有不正常的扭曲,双目通红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
半响,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们竟然真的敢背君叛国,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可见这些世家已是全然没有一点家国忠义之念,只剩下家族私利了!”
俯身低头的敬新磨如实道:“为虎作伥的世家只是一部分,而且是小部分,可见陛下圣德之下,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为了忠义大局舍弃家族私利的。
“无论何时,天下都会有蛀虫逆贼,圣人在世时尚且如此,可见这是不可避免的事,陛下万勿因此心伤。”
这话半真半假,劝慰的用意居多。
眼下拥有王极境的世家,本来就只有一部分,除此之外的世家实力弱小,已经没有走上棋盘的资格,只能心存幻想、任凭宋治拿捏。
宋治睁开眼,俯瞰着横平竖直的燕平城,一字字道:“传宰相陈询,传副大都督韩昭!”
敬新磨稍作犹豫,问道:“是传到这里还是?”
“令他们到崇文殿觐见!”
敬新磨精神一振:“老奴领命。”
在二度将赵玉洁推到台前后,宋治已经没有踏足过崇文殿处理具体政务,只是会驾临朝会。
如今宋治再到崇文殿,表明他是要亲自理政、亲手处理世家之乱!
......
陈询与韩昭在崇文殿外的宫门处相遇。
“宰相大人,陛下这时候着急见我们,不知是为何事?”韩昭的语气很平常,但变幻的眼神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陈询目不斜视的回答:“满朝文武都在背后叫老夫应声虫,既然是应声虫,陛下的心思老夫怎么会知晓?”
两人沉默片刻。
韩昭发出一声叹息:“我刚刚听说,敬新磨前段时间离开了京师,今日才刚刚回来。”
陈询望着崇文殿的屋檐缓缓吐口一口气:“该来的早晚会来,你我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韩昭微微颔首:“陈公放心,韩某会跟你共进退。”
对方改了称呼,陈询却是晒然一笑,不以为意也并不作答。
这回支援陇右魏氏,陈氏是世家的领头者,皇帝若是降罪,他自然首当其冲,韩昭嘴里说得好听,事到临头之际,还会跟他共担罪责不成?
......
御案后的宋治居高临下,鹰一样的目光钉在陈询与韩昭身上,并不说话。
久而久之,陈询与韩昭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夏日的阳光洒在地上,本该明媚温暖,却给他们一种火海般的感觉,灼得他俩如芒在背。
渐渐地,陈询与韩昭不由得去想,这殿外是不是埋伏了许多高手,只等宋治出声,便会一拥而入,将他俩乱刀剁死!
这并非不可能,他们做的事的确足以激怒任何一个帝王,宋治有充分的理由杀他们,而他俩就算有三头六臂,终究不是王极境,不可能逃出大内。
殿中安静的时间越长,陈询与韩昭就越是不安,仿佛头悬利剑,随时都可能身死道陨,也愈发琢磨不透宋治的意思。
双方的气势此消彼长。
陈询甚至情不自禁去想,只要有机会开口,他可以把条件开得低一些,主动放弃一些事先打算好的东西。
对,条件。
当然是条件。
世家们支援陇右的时候,之所以掩盖各自的真实身份,绝非是以为这样宋治就发现不了,而是要给彼此留余地。
从一开始,世家们就没打算跟宋治鱼死网破!
在当今形势下,鱼死网破,世家并无胜算,天下大乱,世家也未必讨得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