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不容置疑道:“齐朝攻占中原后,势必积蓄力量,再攻河北地。中原已经守不住了,河北地绝对不容再有差池,调集大军撤回,加固黄河防线,势在必行!”
木合华无法再开口。
他有心带着援军杀回去,给博尔术报仇,但身为谋士,其实他也清楚,河北地眼下根本没有强力援军。
暂时放弃中原是唯一选择。
时势如此,天元王庭只能接受在中原的失败。
“敢问公主殿下,大汗......大汗何时能够回归?”
末了,木合华抬头盯着萧燕问。
接触到木合华的眼神,萧燕心中的痛苦陡然加重了一倍,那是饱含愤怒与悲凉,充满希翼又暗藏忐忑,还有几分委屈几分哀怨的眼神。
复杂的目光,正如复杂的局势。
萧燕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也不知道,元木真何时会回来。
半响,她收敛思绪,坚定而庄重地道:
“大汗不会抛弃他的雄图霸业,也不会坐视他的子民平白战死,你我应该明白,大汗归来之日,那便是光明重新洒遍大地之时!”
......
乾符十六年的中原大战,开始于秋七月,结束于冬十一月,过程并不算长。
最终的结果是,齐军克复了所有城池,算上兖州之役,总共杀伤敌军十多万,只有不到十万北胡将士撤回了河北。
但如果从乾符十三年,博尔术进犯西河城、杨柳城开始算起,这场陆陆续续的大战便持续了三年。
三年以来,大齐死伤将士、青壮数十万,百姓罹难者不计其数。
在赵宁率部退回郓州后,中原大战主要由汴梁军与赵玉洁调动的兵马进行,前者克复了滑州、郑州等地,但绝大部分州县,还是由赵玉洁指挥的藩镇军收复。
双方军力有天壤之别,这个结果理所应当,汴梁军能够克复滑、郑二州,已经是非常难得。
中原全境光复后,宋治并没有立即回汴梁,而是继续呆在金陵,朝廷也没有搬到汴梁去的意思。
此举让很多人心生困惑,但在有心人眼里,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深究起来,原因其实只有一个。
准确地说,是因为一个人。
天元可汗——元木真!
天人境的元木真没有露面,没有再度被击败,宋治便不敢回汴梁,免得重蹈覆辙,皇威大损。
元木真一日不露面,一日不被确定再无威胁京师的能力,宋治便一日不会回汴梁——除非是北胡大军彻底战败,退回长城以北。
倒是中原大战结束,赵玉洁凯旋之时,数百文武官员,带着排出去十几里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出迎了整整六十里。后来,连宋治都亲至金陵城门相迎。
那一日,金陵城万人空巷,赵玉洁名动四方。
......
黄河之南无战事,各地都太平下来,不复兵荒马乱,赵宁给郓州军放了假,让将士们轮番休沐回家省亲,他自己也回了晋阳。
“自两军呈僵持对峙之势以来,察拉罕的攻势愈发疲软,今年休整了大半年,初秋之时接到探报,对方在准备新一轮的大攻势。
“这老贼意欲一举夺下寿阳,攻入晋中平原,断我粮仓,且兵围晋阳城。
“没料想,察拉罕的兵马还未调动就位,你已经攻下兖州,阵斩了博尔术,而后萧燕又下令在中原的北胡大军回撤,察拉罕的这一轮攻势便没了踪影。
“赵公子,你还是厉害得很呐!”
说话的是便装在身的杨佳妮,说是便装,也不是貂裘长裙的女子装束,而是干净利落的锦衣男装,活脱脱一个油头粉面的俏公子。
说话的时候,杨佳妮依然在喝酒,只不过这回两人不在饭桌前,而是在登山出游的小径上,酒壶也相应换成了酒囊。
不管是酒壶还是酒囊,美酒对杨大将军而言,好似就跟蜜水琼浆没啥区别,寻常喝来解渴而已,反正她是千杯不醉,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大雪初歇,光秃秃的群山银装素裹,正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之景,别有一番意趣。修为高强的人不惧寒风,可以站在视野开阔的山脊风口肆意纵览美景。
杨大将军在称赞过赵宁后,一手抓着酒囊,望着群山盆地,另一手来回挥动,高兴地临场赋诗:“好山,好雪,好风光!好,真好!”
赵宁不是酒桶饭缸,当然没有杨佳妮那种拿酒当水喝,对着山景喷酒气,还乐在其中怡的体验。
只不过远处的山峦银白一片,面前的女人双颊绯红,雪野静若处子女人热气如兰,倒是的确相映成趣,颇有些动人。
忽地,站在十丈高崖前的杨大将军转过头,猫眼一般的明澈双眸没来由地瞪着赵宁,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当初赵玉洁初掌兵权时,你说她高兴不了几天,如今三年过去了,她一直手握雄兵不说,还克复了大半个中原,建立了赫赫战功,你怎么说?”
赵宁耸耸肩:“谁能想到博尔术那么不经事,竟然没能让赵玉洁铩羽而归,我还想等她顶不住的时候,再让大姐过去接替帅位呢。”
杨佳妮长长的哦了一声,“如此说来,你是没算到喽?”
赵宁摊开手,心胸坦荡:“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都料得准?”
杨佳妮神秘一笑,“这么说来,接下来的事你也算不到?”
“什么......”赵宁正想问一句什么事,杨大将军已是双掌击出,迅捷突兀,前者猝不及防,被双掌按在胸口,直接推出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