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狐狸淀的人,骨头很硬,除了承认这个,什么也没交代,得带回县衙细细审问——他的家人,都得带走,包括你身边这个。”
徐奇沉着脸道:“邻居都知道,对方消失了一年多,刚刚回来,他的家人并不知道他加入义军......叛军的事,何必为难他的家人?”
拖雷摇摇手指,正色道:“徐将军,你也是军伍中人,而且是哨探出身,应该明白,这种事必须要严查,未经审讯就断定结果,太轻率了。”
徐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一字字的问:“我愿意作保都不行?”
拖雷笑了笑:“你一个平民百姓,拿什么作保?如果你愿意帮我做事,效忠天元王庭,我倒是可以卖你一个面子。但现在,不好意思,我必须例行公事。”
说着,拖雷挥挥手,示意手下抓走秀娘。
秀娘一脸惊恐。
徐奇挡在她身前,盯着拖雷:“非得如此逼迫我?”
“不不,你想多了,我真不是逼你。”
拖累摇摇头:“实话跟你说吧,自从去年围剿各地叛军,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后,公主就一直怀疑各地的百姓,跟叛军通风报信。
“自那时候起,但凡是确定的叛军家属亲友,都要严加审讯。
“非止如此,公主还怀疑各地都有叛军眼线,所以在各州县广设密探,甄别、查探、监视叛军的暗桩与可疑人等。
“今日我们能找到这里,精准抓住这个狐狸淀探子,还得归功于公主的这个安排。徐将军,你现在总该知道,我这是秉公办事,绝非故意为难你了吧?”
徐奇脸色难看。
以他对拖雷的了解,他知道对方应该是没有说谎。
那个所谓的北胡公主,看来真的不是等闲之辈。
与此同时,徐奇也反应过来,秀娘的二哥,这个狐狸淀的人,眼下之所以回文安县来,只怕是跟朱殷等人同行,顺路探个亲。
眼下秀娘的二哥被抓住了,朱殷等人是不是也被察觉了行踪?
就算朱殷暂时没有暴露,一旦秀娘的二哥在县衙被刑讯,拖雷是不是就能得到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秀娘的二哥即便是不怕死,纵然是此时没有招供,不代表就能扛得住刑讯,可以一直不开口。
更何况,主持审讯的人还极有可能是拖雷,对方的手段,他在西域就见识过。
徐奇跟拖雷对话时,用的是天元话——那是徐奇在西域学会的,秀娘听不懂,但她看出来了,徐奇跟拖雷是熟人。
当下,她拉着徐奇的衣袖,泪眼滂沱的苦苦恳求他,救救她的父母与二哥。
徐奇心如刀绞。
“那么,徐将军,我把人带走了?”拖雷见徐奇不说话,也没有耽搁的意思,审讯秀娘的二哥,很可能会有大收获,而且拖不起,他挥挥手,示意甲士行动。
“拖雷!我保她一人也不行?”徐奇咬着牙问。
“如果你答应为我做事,我现在就放了他们三人。”拖雷表示,除了秀娘的二哥,其余人都可以放。
徐奇不可能答应。
所以秀娘被押走了。
看着对方柔弱的身影,在甲士的粗暴押解下走远,还不断挣扎着回头,请他救她的家人,听着对方声嘶力竭的哭喊,徐奇痛不欲生。
他清楚,即便是例行公事的审讯,秀娘也会吃很多苦。
甚至是从此落下不可弥补的创伤与心理阴影,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生活;还有可能成为拖雷逼迫秀娘二哥开口的筹码,当着后者的面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也可能会死。
如果没有今夜的事,再过一段时间,秀娘就是他的妻子!
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善良的邻家姑娘。
“真是不懂你,何苦呢,河北已经是天元王庭的天下,中原半壁也落入了我们的手中。整个大齐,早晚都是我们的。所有的齐人在日后,都会成为天元皇朝的子民,你现在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拖雷丢下这番话,走了。
徐奇在冷寂的里弄枯立许久。
两边的街坊邻居,无不对他指指点点。这些人虽然不知道他跟拖雷说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大体猜测出事态。
等他回身,看得的是杵着拐杖,扶着门框站立的悲愤老母亲。
“你是不是能救秀娘?”老母亲愤怒地盯着他问。
徐奇说不出话。
“我问你,是不是能救秀娘?!”老母亲用力顿着拐杖。
徐奇低头道:“娘,儿子......不能做胡人的鹰犬!”
“让一个平民百姓,面对这样的两难之境,这不是你的耻辱,是国家的耻辱!一个只会给你两难与耻辱的国家,你还顾着它做什么!”
老母亲说完这番话,愤愤转身,进了院子。
徐奇满面通红。
并且心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