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有可无的罪人,即便贵为左贤王,在天元可汗心目中,也是无需放在心上,甚至可以随意抛弃的存在。
蒙赤是元木真的亲儿子,而且贵为太子,当年吞并达旦部失败,不也是说被丢到燕平做人质就做人质了?
元木真对蒙赤都不曾手软,更遑论他博尔术。
博尔术不敢怨恨也不会怨恨元木真——凡人怎么会有对神人不敬的心思呢?博尔术只是自责惭愧,认为自己丢了元木真战无不胜的威名。
在此之余,才是对自己人生命运的痛惋。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是完了。
平心而论,机会并不是没有,当年凤鸣山战败后,回到王庭的右贤王察拉罕,起初也是备受折磨,连贤王的爵位都被剥夺。
但没用多久,大军西征,蒙哥那里需要一个资历、威望、才能都不一般的宿将,去充当助手,帮助他建功立业,察拉罕这便迎来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西征那几年,察拉罕虽然堪称忍辱负重,但最后也恢复了爵位,可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博尔术也希望像察拉罕那样,有一个重头来过、戴罪立功的机会。
但他知道这几乎没有可能。
他深深明白,只要元木真一出手,天元王庭就不会再有顽敌,所有拦路的修行者与军队,都只会在元木真手下灰飞烟灭!
这场战争,南朝注定是要被灭国的,现在元木真亲自出手了,这个进程便会被无限加快,战争——马上就会有结果!
博尔术丝毫不怀疑这一点。他对天元可汗无条件的信心,是建立在二十多年来,天元可汗横扫草原如卷席的战绩上。
他亲眼见过天元可汗毫不费力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对他而言根本无法匹敌的强大对手,轻而易举摧毁了一支又一支,在他看来不可战胜的精锐之师。
跟着天元可汗征战这些年,他从一个年轻后生到了春秋之年,也从一个普通战士成长为左贤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元可汗有多么强悍、可怕!
而过往那些历历在目的,血流漂橹尸覆草地的场景,还是发生在天元可汗没有成就天人境的时候!
不是天人境的天元可汗,姑且能够无敌于四方,如今他成就了天人境,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挡住他征服四海的脚步?!
一场已经有了结果,已经即将大胜的国战,哪里还有他博尔术的用武之地,哪里还需要他在阵前奋战?
博尔术怅然扼腕。
他觉得可惜觉得不甘,唯独没有怨言。因为元木真给过他机会。
是他没能尽到职责,没有统领三十万雄兵迅速攻灭大齐,反而还在小小的西河城惨败一场,丢了天元部族勇士的脸,也让天元可汗颜面无存。
博尔术黯然神伤,禁不住热泪夺眶。
齐人喜欢说,男儿两行泪,一行为苍生一行为美人。
可对他博尔术而言,他心中真正敬畏仰望的对象,只有元木真一人,辜负了对方的信任与重托,是唯一会让他落泪的耻辱。
不知何时,周身沉重如渊的压迫陡然一空,无穷无尽的真气雷鞭消失不见,博尔术如梦初醒,心神震颤之下,恍惚的神智恢复了清明。
而后,他便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面前主座之上,那道熟悉的,强悍如天高的威严气息——跟往常毫无二致!
“罪臣参见大汗!”博尔术顾不得伤痕累累的躯体,连忙伏地行大礼。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元木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他的想象中,此时元木真应该在大显神威,将南朝顶尖强者屠猪宰羊一般灭杀,而后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将南朝的万里江山顷刻间据为己有才对。
但元木真却偏偏忽然回来了!
难道说......
第三九七章 挽狂澜于既倒(7)
博尔术心头一震。
难道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汗已经杀败了所有南朝顶尖高手?
博尔术左思右想,只找到这么一个可能。
若非如此,天元可汗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只能是处理完了该处理的对手,这才快速凯旋!
如此说来,从今往后,大军征战必是一片坦途。
这南朝的天下,万里锦绣江山,数不清的繁华城池,迷人眼的无数财富,都将是天元王庭——不,天元皇朝的囊中之物!
念及于此,博尔术再也控不住心中的敬仰之情,声音颤抖的歌功颂德:
“大汗神威无双,杀南朝高手如屠狗,令天下齐人闻风丧胆,让我军将士如沐神光,天元皇朝必将威加海内!罪臣,为大汗贺!”
博尔术心潮澎湃。
可让他意外的是,这番话说出来,他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帐中竟然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就在他觉得奇怪,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天元可汗眼中,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恭贺对方、恭贺天元部族的时候,天元可汗终于开口了。
依然是惯常的,仿佛从云端传下的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