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节骨眼上,谁都错不起。
宋治按捺住怒火,翻开了跟契丹国书,一起送来的另一本折子,扫了一眼,将其放在案头上,简单说了一句:“达旦部向朕求援。”
赵玄极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事到如今,臣认为,不得不考虑天元部已经早就跟契丹部秘密结盟,图谋吞并草原其它部族的可能。”
此言一出,徐明朗等人都是目光凛然。
他们虽然瞧不起草原胡人,也认为在大齐兵锋之下,草原军队势必一溃千里。但眼下的变故,依然是百年未遇的,需要慎重处理。
无论如何,草原不能出现一个霸主。
宋治沉吟片刻,看向赵玄极,“这回,恐怕要劳镇国公亲自走一趟了。”
这是要赵玄极亲自去北境统帅大军,指挥作战!
宋治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做更多安排。
此时此刻,对看起来扑朔迷离的草原形势,他因为所知有限,也无法有更详尽的安排。
也正因为只有这么一句话,所以是给了赵玄极便宜行事之权。
雁门军如何行动,在战争中扮演什么角色,如何达成收拾天元王庭的目标,都由赵玄极临机自决。
大齐唯二的王极境中期之一,大都督府大都督,军方第一人,值得皇帝这个信任。
“臣,领命!”赵玄极抱拳领命。
至此,这件事再无异议。
徐明朗看了看稳如泰山,又不无意气风发之意的赵玄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内心也分明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地位份量,正在越拉越大。
对方如日中天,而他跌落深渊。
他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迫力。
他其实很想不通,为何之前那些年,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在文武之争中,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赵玄极,现在会变得如此精明、难缠。
且好像无论赵玄极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想得到什么,得到什么!
徐明朗甚至有一种错觉:赵玄极什么都能掌控!
谁都在帮赵玄极!
安稳了百余年的草原,说变天就变天,而且一下子牵扯了三个王庭,连战争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都能说来就来,而且一来就这么大,让赵氏有大把功劳可以挣,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简直是岂有此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不成这老匹夫被神灵附体了?
徐明朗头大如斗,怎么都想不通,怎么都想不明白。
所以他痛苦。
十分痛苦。
“罢了,随他去吧,老夫不管了。”极度的痛苦与沮丧后,便是意兴阑珊,徐明朗暗暗叹了口气,只想快些回去,早点一醉方休。
第一八六章 军议
重重宫闱中,有一座高墙大院,论恢宏程度,即便是在宫城之中,也鲜有能与之媲美者,名为立政殿。
此殿不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而是皇后居所。
皇帝处理政务在崇文殿,日常起居、嫔妃侍寝于甘露殿。对后宫的事,皇帝一般不过问具体情况,都是由立政殿的皇后打理。
所谓六宫之主,自然不是一句虚言,主人自有主人的权威,生杀予夺,皆出于皇后。因是之故,立政殿在宫城的宦官、宫娥、嫔妃眼中,威严度并不让于甘露殿多少。
在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大齐,除了东宫太子,也只有皇后有资格自称“本宫”二字。
宋治即位多年,虽然早已有了皇子公主,但平日里勤于政事,不太享乐,后宫之中的妃子们,也没有一人得到他格外宠信。
既然没有宠冠六宫,仗着皇帝撑腰行风作妖的存在,嫔妃里自然也没有势力,能跟皇后分庭抗礼。
夕阳西沉,时值黄昏,立政殿投出大片阴影,愈发衬托得它威严深重。一名六品宦官快步拾级而上,行色匆匆,在立政殿外禀明来意,很快就被准许入内。
转过宽阔的大殿,经过几重帷帐,低着头的年轻宦官,在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前,俯身下跪。
他的目光只能看到从窗户洒进来的这片夕阳,不敢往上挪动视线,去直视立政殿的主人,哪怕是对方的鞋子,他的视线也不敢触碰。
“禀皇后,陛下还在崇文殿跟大臣们议事。镇国公刚刚出来,说是领了圣命准备去雁门关领军,镇国公让仆下禀告皇后,事情紧急,他明日就会离开燕平。”
宦官一番话说得毕恭毕敬,声音虽然略带颤抖,但好歹吐字清晰。
皇后没有任何回应,殿中一时落针可闻。
无论是趴在地上的宦官,还是侍奉在两旁的宫女,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皇后固然有皇后的威严,作为皇后身边的人,跟皇后天然有几分亲近,寻常不至于如此拘谨。但眼前这位皇后,偏偏名叫赵七月。
她入宫初始,有那生了皇子的嫔妃,见她面娇体小,形似少女,以为好欺负,仗着自己在后宫颇有根基,不仅在她面前阴阳怪气,不甚恭敬,还收买管事的宦官,往立政殿安插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