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具无头尸体还在流血,脖颈处涌出的鲜血,在冬日里冒着热气。
但它们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没有人再关注它们,没有人再因为它们而动怒。
刘柏禅将鹌鹑一样的百姓们看在眼里,面上的轻视不屑之色愈发浓郁,“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你们将这些天跟你们接触,要带你们去京城的人,从人群里、从新乡镇里都揪出来,我就可以既往不咎!找出一个人,你们一家人就能活命,找出两个人,我就赏他……一千两银子!不想死的,立即给我动身!”
此令一下,被押解至此,又被殴打了一遍的一百多百姓,无论是青壮男子,还是老弱妇孺,都精神大震!
旋即,他们一个个都变得目光机敏锐利,鹰隼一样四处搜寻,而且很快就一窝蜂的散开,争先恐后的向自己看到的人,亦或是想到的地方奔去!
他们红了眼。
一千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二十年!如果之前刘氏给矿难遇难者赔的钱,能够有五百两,就绝对不会有人还想着鸣冤。
扈红练坐在茶摊的木桌前,没有起身。
她一只手握着茶碗,如一尊雕像。
在她面前,桌子旁,站着好几个矿难遇难者家属。这里面就有她在新乡镇的邻居。
他们围着她,围的水泄不通,就像围住了自己的金山银山,生怕她跑了。
扈红练觉得悲凉。
她之前要带这些人去京城,为他们讨一个公道时,这些人对他感恩戴德,不乏有痛哭流涕下跪扣头的。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他们不再感激她,还把她当作了猎物。
扈红练虽然悲凉,却并不太愤怒。
一千两银子……在正常情况下,即便这些家属告御状成功,刘氏赔钱,也绝对不会达到这个数字。而现在,他们不用冒险去京城,不用担心事后被刘氏报复,可以轻松拿到这笔钱,在新乡镇过着还不错的生活。
虽然去衙门鸣冤,鸣的是冤,要的是公道。但当公道可以用银子来计算的时候,公道要不要也就无所谓了。银子才重要。
有银子,才能活下去。
刘柏禅用五条人命,一番威胁,一点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银子,轻轻松松扳回了局面。
“现在轮到你了。”
刘柏禅挥手驱散众人,在扈红练面前坐下,“相信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刘氏有多么强大,这些百姓有多么靠不住,跟刘氏为敌时多么可笑。
“同样的,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交代你们做这件事的原因、目的,说出你们的幕后指使者。若是答案让我满意,我可以给你一笔让你满意的钱财,并给你们一个成为刘氏爪牙的机会,若是答案不能让我满意……”
说到这,刘柏禅目光变得凶狠残忍,“你会悔恨终生!”
第九五章 事发(4)
扈红练面色黯然。
刘柏禅说得没错,如果她不配合对方,还想要号令一品楼的人手反抗,那么结果绝对不会好。
一品楼实力虽然不弱,但那也是看跟谁比,更何况,她带来的修行者,只是整个一品楼的一部分。这里只有她跟一品楼三当家等寥寥几个元神境,而刘氏仅是露面的高手,数量就超过了他们的两倍!
双方拔刀相向的唯一可能,就是她的人死伤无数,余者皆尽被擒,而后遭受严刑拷打,生死两难。
眼下局势,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扈红练根本没有与刘柏禅扳手腕的资格。
从刘柏禅带人出现,一品楼行踪暴露的那一刻,扈红练就输了。她的任务失败了。
失败者没有道理可讲,只能接受胜利者的审判。
扈红练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这茶水没多少味道。
放下茶碗,扈红练看向刘柏禅。对方神态从容,智珠在握,并无焦急催促之意。这是因为刘柏禅知道,扈红练别无选择,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扈红练的声音很平稳:“你输了。”
刘柏禅没有动弹,等了一会儿,见扈红练面容如常,眉头一皱,眼种杀气毕现,寒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我输了?”
他觉得扈红练应该承认她自己输了,而不是说这种反话,他的念头是如此笃定,以至于没有立即动手,给了扈红练意识到自己口误并改正的时间。
扈红练的声音虽然平稳,但很有力量,“你输了。”
刘柏禅豁然起身,大袖一甩,就要下令将扈红练等人全部拿下!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乍然在小镇城头传出,犹如惊雷砸落!地面跟着微微一颤,刘柏禅与扈红练身前桌子上的茶碗,跃起足有一寸!
刘柏禅猛然转身。
那一百多个矿难遇难者家属,有一部分刚跑到城门前,估计是想进城,去把行脚郎中、算命先生什么的揪出来换赏钱。这一声响亮爆炸,让他们止住了脚步,夯土城墙上飞溅而下的碎裂土石,则让他们无法再前行半分,抱着脑袋缩着脖子,边惊慌退散边往城头看。
这一看,他们都愣住了。
不仅是他们,刘氏修行者们也全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刘柏禅更是面沉如水。
雷声响起时,烟尘弥漫的城头,多了一柄斜插的巨大开山斧!斧头削平了几丈长的垛口,斧刃没入女墙。
这柄造型古朴装饰华丽,锋刃寒芒闪烁的一丈大斧,给抬头仰望它的城前众人,造成了重如泰山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