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灭掉白衣会,要清除苍鹰帮,还要用自己的方式审判刘氏,将整个刘氏从这个世界里抹去!因为,他们是污秽。
他要帮助一品楼,让一品楼不重蹈前世衰落的覆辙,还要让一品楼更加壮大,拥有更多财富利益,吃得更好穿得更暖!因为,他们是仁人志士。
在剔除黑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道路里,在凝聚大齐国力的征途上,在抵挡北胡入侵的战争中,赵宁是唯一的先驱者。
他只能踽踽独行,也必须踽踽前行。
谁挡在他保家卫国的路上,他就要灭亡谁!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有多大能量,百年世家也好,千年大族也罢,没有丝毫道理可讲,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一品楼的人留在此地,其余人跟我去下一个堂口!”
赵宁动作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骏马人立而起,昂首嘶鸣一声,离弦之箭一样奔了出去。赵氏、魏氏修行者率先跟上,而后是三青剑杀手,半队都尉府府兵。
这里的敌人已经解决,修行者都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太大用处,正该支援别的战场,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
子夜已至。
街坊里几无灯火,长街是一片幽深的黑暗,前方更加浓重的黑夜。
一马当先的赵宁,带着高举火把的骑队,以一往无前的姿态,踏进了至暗世界,火把所到之处,光明将黑暗寸寸驱散。
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长街经久不绝,像是两军阵前的战鼓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扈红练静静目送赵宁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吹卷街面落叶打着旋儿的夜风,拂动她的发梢。大概是因为面色肃穆的缘故,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妩媚,端庄之意愈发明显。
冬夜的风很冷,扈红练却感觉不到凉意,反而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如有一座火炉在燃烧。
赵宁、魏无羡今夜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她忽然觉得,这个在生存之争中显得格外腥风血雨、冷酷无情的江湖,好像也不是那么冷硬,从不主动害人的一品楼也并不是那么的另类。
转过头,扈红练正想跟苏叶青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对方的俏脸,愕然发现呆呆看着面前空空荡荡街道的小妮子,已经是泪水盈眶,连鼻子都红了。
扈红练哑然失笑,就算知道苏叶青是个多愁善感的单纯好孩子,却也从来没想过,仅仅因为赵宁的离开,这小妮子的反应就会这么激烈,“这就舍不得你的赵公子了?”
苏叶青抽了抽肩膀,哽咽着道:“不是,不是舍不得......而是我刚刚发现,他策马奔行的背影,好孤独好寂寞,是真的好孤独,就好像......就好像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扈红练怔了怔,仔细回想了一下,没觉得有太多感触,“你这妮子,什么时候成了赵公子肚子里的蛔虫?他乃是堂堂赵氏公子,每日里身边不知有多少人围着他打转,这样的人怎么会孤独?”
苏叶青使劲儿摇着头,抹着眼角道:“是真的,真的是真的......他在茶楼雅间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话谈笑,好像很开心,可我那时候就觉得,他眼底似乎总有一抹抹不掉浓烈的哀伤。
“浓到就像是不能愈合的伤口,哪怕是身处闹市言笑晏晏,也会一滴滴的流血。二姐,他上马扬鞭而去的时候,我心里忽然堵得慌,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他......
“他就像一个沙场上的战士,单人独骑,拔刀出鞘,义无反顾冲向了百万大军,又......又好像一个在荒野中走失的小孩,举目四望,看不到一个亲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是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扈红练张了张嘴,面对泪水怎么都擦不干的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蹲了下来,伸手抚过对方略带婴儿肥的饱满脸蛋,为对方拭去泪水,柔声问:“那你想做什么?”
“二姐,我想学酿酒,因为......因为他不喜欢喝茶,我想陪他喝酒,喝他喜欢喝的那种酒,从天黑一直喝到天亮,那样的话,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好,我教你,二姐教你......”
第七八章 不眠之夜(5)
飞鹰镖局总镖头钱丰,年逾四十,正是男人春秋鼎盛之时,镖局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无论老少见到他,都会发自内心的恭敬行礼。
一个在短短五年内,就将飞鹰镖局从一个州县二流镖局,做成在京城在都名声卓著大镖局的存在,莫说值得飞鹰镖局内部所有人的尊敬,便是大小同行见了,也要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说一声佩服。
早晚各巡视一圈镖局,是钱丰近几年养成的习惯,看着镖局一天天扩大,镖师越来越多,修行者们越来越强,押送的货物越来越多越来越贵重,他的欣喜便愈发浓郁,心中的自豪怎么都抑制不住。
想当年,镖局在沧州那一州之地,都没多大的院子,镖局拢共也不过几十人,能不能接到好活计,还要看当地最大镖局的眼色。有时飞鹰镖局运气好,碰巧接到了报酬丰厚的重镖,也会被那些大镖局强硬的横插一脚。
那时候生存艰难,除了要在官府面前卑躬屈膝,还得巴结讨好大镖局,押送货物到了野外,更得对占山为王的贼徒奉上不菲的买路钱。钱丰几乎以为,自己的腰杆子这辈子都没机会直起来了。
“泥腿子若是没有贵人赏识、相助,这辈子要想有所成就,实在是痴心妄想。年轻时,老夫修炼天赋并不差,也不说需要多少修炼资源,能够安稳修行下去,就有可能在二十岁之前成就元神境。
“奈何,一次走镖的时候,碰到了一股悍匪,不等我们拿出买路钱,就冲过来劫了我们的镖,老夫虽然跟几个镖师侥幸生还,但自己也身受重伤,损了根基,终生无望元神境了。
“好在总镖头对老夫向来亲厚,没有治老夫丢镖的罪,如若不然,老夫早已被逐出师门,成了江湖上的浪子。总镖头膝下无子,招我为婿,临终还将镖局托付于老夫,他就是老夫的第一个贵人。
“但帮老夫消除顽疾,助老夫成就元神境,让飞鹰镖局成为京城大镖局的,却是老夫的第二个贵人,一次走镖偶然结识的苍鹰帮帮主!所以说,要改变命运,你首先得遇到贵人,否则你再怎么努力,成就也终究有限。”
这番话,在镖局每回招新之时,钱丰都要跟新人说一遍。不是为了铭记前总镖头与苍鹰帮帮主的恩情,而是要那些新人知道,自己就是他们的贵人,只要他们一心为镖局,自己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从依靠贵人崛起,到自己也拥有成为贵人的资格,这是钱丰生平最骄傲的改变。
今天,他又把这番话,给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儿说了一遍,因为对方年纪小,所以他说得很仔细。
这几个小孩,是苍鹰帮的人送来的,钱丰亲自检验过,都有很好的修炼资质,有望成就元神境。这些,都将是飞鹰镖局的未来。当然,也是苍鹰帮的未来。
“总镖头,今日那几个小孩,虽然面色惊恐,但身体底子不差,平日里应该没缺衣少食,像是良善人家的子弟,而非苍鹰帮说的那样,是甚么乞丐、流浪儿。”
从安置那些孩童的院子里出来,慈眉善目的老管家,跟在钱丰后面小心翼翼的道。
钱丰不以为意,“他们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堂主已经说过,这些孩子的父母没能力来找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资质确实不错,训练几年,将来就是一等一的好手!”
老管家几度欲言又止,面露不忍之色。
钱丰叹息一声,“老黄,你应该知道,苍鹰帮不是什么善类,飞扬镖局这一路走来,也没少见血。这江湖处处险恶,要想出人头地不被欺压,靠得可不仅仅是努力,还有各种手段、无数杀戮。”
老管家唉声叹气:“苍鹰帮做事,确实太过狠辣了,我们飞鹰镖局......”
钱丰摆摆手,“老黄,从我们接受苍鹰帮帮助的那一天起,就加入了苍鹰帮,如今我在镖局内是总镖头,在帮里却是堂主,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要想着置身事外了。
“苍鹰帮帮规严厉,容不得有贰心者!好好训练这几个孩子,你我能不能放心养老,希望可都在他们手上。”
说完这些,钱丰就加快脚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