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七月。之前赵宁把吴绍郴气得吐血晕厥后,她就离开了都尉府。
“如你所愿,来的都是高手精锐。”
巨大开山斧插在地面,赵七月叠着腿环抱双臂坐在斧柄上。这样她才能不因为身高劣势,老是得仰视别人,而是可以反过来俯瞰众生。斧柄尾部有类似剑镡的构造,可以让她坐得很安稳。
总而言之,坐在长达一丈巨斧上的赵七月,现在不会因为身材娇小而显得娇贵柔弱,反而还有一种邪魅怪异的威严。
赵七月的目光掠过扈红练与苏叶青,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恶意或善意的表示。
苏叶青双眼挣得大大的,满脸都是惊艳羡慕之色,好像面前容貌倾城的的赵七月就是仙女,有些让她神往不已的魅力。这种魅力是如此吸引她,以至于她都看得有些呆了。
扈红练则是另一种感觉。
小巷里的修行者,全部都有元神境修为!整个一品楼,元神境修行者加在一起,也没眼前这么多!而这还只是一个集结地的人手,可想而知,赵氏族中有多少强者!
有这样两队强悍而又纪律严明的高手做陪衬,高高坐在斧柄上的赵七月,虽然跟扈红练境界相同,也给了她莫大压力。
她一方面庆幸,一品楼能够因为赵宁的选择,跟赵氏站在一条船上,是多么幸运的事,往后一定得好生跟赵氏相处;另一方面她又哀伤,千年世家的强大,让她看到了江湖帮派的渺小,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夜行动,只是江湖厮杀,并非沙场征战,要那么多人没用,我们的目的是清除敌方一切元神境修行者。这样,白衣会跟苍鹰帮的其余帮众,就没了多大威胁,无论是驱散还是收编,都会很容易。战斗要尽量快的结束,不能把声势闹得太大,破坏燕平城秩序、影响普通百姓。用压倒性的力量速战速决,是最合适的战法。”
赵宁穿过狭长蜿蜒的小巷,走到另一头,举目眺望,长街斜对面的不远处,有一座三层楼的赌坊,灯火通明。那是他们的目标,也是白衣会的一个重要堂口。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辰,距离一起行动的时间已经很近。
在白天初次到一品楼的时候,赵宁跟魏无羡的计划,是只召集不是各自族人的家族客卿、供奉出战,暗中襄助一品楼,避免暴露身份被人说参与帮派械斗。
如今形势有变,他成了飞雪楼之案的主导调查者,在对手实力不俗的情况下,调用赵氏、魏氏高手相助,也就顺理成章,可以光明正大进行,不用顾忌太多。
“看看,赌坊多安静,多平和,灯火多明亮,他们还不知道,阎王已经到了门外。”魏无羡双手笼袖,低低地笑了两声。
“做缩头乌龟的人,总会觉得这样就安全一些。”赵宁也笑了笑。
“刘氏不来进攻一品楼,以为这样就能回避危险,却不知,他们就算躲着,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阎王要索命,可不管你出不出门!”
“今夜,有些人注定要长眠不醒,也有些人注定了会睡不着。”
“时辰到了!”
“发烟火信号,出击!”
三道橘红色的烟花从赵宁背后升空,在漆黑的半空陡然炸开,散成团团青色的焰火。这种颜色的烟花,是都尉府特有的信号,世人皆知。
二十名赵氏修行者刹那间冲出小巷,在长街上自然分为两股,一股向赌坊,一股向附近的另一个目标——一座大宅冲去。
两支队伍都有一品楼、三青剑的修行者协助,也有都尉府府兵跟进,在靠近目标后,再度分成两队,从两翼呈包围之势突向赌坊、大宅。
赌坊前,正中位置的赵七月,在赌坊前就平地高高跃起,只见纹路闪亮的开山巨斧上,腾地冒出一道凶恶狰狞的虎头虚影,在一声猛虎咆哮山林的怒吼中,开山斧携开山断河之势猛然劈下,直接轰塌了赌坊屋顶!
青瓦碎裂激射,断木向内塌陷,烟尘四起,而赵七月娇小又威猛的身影,径直冲进了乱糟糟的三楼,见人杀人,神挡杀神!
第七五章 不眠之夜(2)
燕平城东的鸡鸣坊内,有一座五进大宅,虽然没有处在如平康坊这样的繁华地带,却也是鸡鸣坊的中心,附近做买卖的各类商铺不少,寻常时候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此时,这里却很安静,附近的街面上莫说没有一个行人,连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夜风轻声呼啸着拂过长街,只能卷起几片残破的落叶。
在不远处,都尉府的府兵已经封锁了大小道口。
这座大宅便是被封锁地域的中心。而它,就是白衣会的总堂所在。
战斗还未开始,大宅里的白衣会修行者,早早听到动静,已经全部出了房间,在院中、院墙各处严阵以待。他们没有冒然往外出击,因为大宅已经被包围。
一场别开生面的谈话,在大宅正前方的一座酒楼屋顶上进行。
“真没想到,一向自诩锄强扶弱替天行道,跟世家大族誓不两立的一品楼大当家,最终也做了权贵的爪牙。这燕平城里,从此再无豪杰了,真是让人伤感呐!”
开口的是一位手长脚长的瘦高男子,身躯被宽大黑袍罩得严严实实,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尖利而又低沉,像是夜枭在笑,配上他那张白得像是涂了一层面粉的脸,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某家只是一介乡下农夫罢了,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求活,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英雄。你我干得都是诛人子女,杀人父母的勾当,也没资格谈什么豪杰。”
接话的自然就是一品楼大当家,跟身旁外貌造型奇异的三青剑首领相比,他的模样就显得分外普通,并不雄壮的身材,五官跟英俊不沾边,穿得也是粗布制成的衣衫。
就如他自己所言,走在人群中,他更像是一个乡下农夫。
三青剑首领拍着手桀桀低笑:“诛人子女、杀人父母,妙,妙,这话说得实在是妙!谁还不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哪个成人又不是别人的丈夫、妻子?听了大当家这句话,我都觉得自己丑陋阴暗了许多。
他上下打量身旁这个诨号“尺匕”的一品楼大当家,“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该金盆洗手,立即退出江湖,回乡下一起种地去?”
“尺匕”面无表情的扫了三青剑首领一眼,“某家当年若是有地种,若是没有被世家大族欺压得家破人亡,也不会走上江湖这条不归路。如今这双手沾满了鲜血,还如何去握锄头?”
当年穷弱困厄,种不了地,如今他已经是燕平城四大帮派的大当家,却仍旧当不了农夫。只能在这腥风血雨,被他认为肮脏黑暗的江湖里,叫洪水裹挟着、被浪涛推动着,一往无前。
什么时候停下,什么时候就会死亡——又或许,何时死亡,便何时停下。
三青剑首领冷笑连连,“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夜之后,这燕平城的江湖,就是你一品楼一家独大,再也无人可以跟你们抗衡!我三青剑从来不占地盘,也跟你没什么利害冲突,你就不能好生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尺匕反问。
“说说你心里的真实想法,那个在江湖上人人敬仰的豪杰尺匕,是不是就此改头换面,要做世家的走狗了?”三青剑首领止住了笑,问得很是认真。
就在这时,远处的某处街巷里,忽然升起三道烟火,在夜空里炸成三团青焰。
“我活着,是为了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