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案子的处理结果,已经在朝会上公布。
范式没有谋害赵氏,只是赵宁和范青林因为一个女子争风吃醋,爆发了私底下的冲突,范青林谋害赵宁,却被赵宁识破奸计,让赵七月给打死,事情也就过去。
北胡大修行者出现在代州,是护卫偷偷溜出来到代州游玩的北胡公主,意外涉足赵氏与范式的争斗,被恰巧去雁门关巡视边防的赵玄极抓了。
这是朝廷明发邸报上的内容,也是徐明朗这个宰相,跟赵玄极这个大都督府大都督,各自代表的文官集团跟将门勋贵之间,斗争、妥协最后形成的表面结果。
“徐明朗那老匹夫,以为老夫不知道他在背后主使,文官集团谋害将门勋贵的计划也没败露,还因为保下了范式而保住了自己的权威,在朝堂上暗暗窃喜,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我们想要的。”
赵玄极笑得开怀,看赵宁的目光满是欣赏,他修为高绝,精于兵法战阵,却不善于跟文官争斗,这回的计谋都是出自赵宁之手。
“以徐明朗的份量,祖父给皇帝的密折,一定会被他看见,这份密折也本就是给他看的,目的是让他心惊,这就相当于商贾做买卖时的第一次叫价,给他一个他不能接受的价码,本就是让他还价。”
赵宁脸上也有笑容。
他接着道:“徐明朗反击越厉害越彻底,陛下就会越忌惮他这个权臣的权威,就会疑心多想一些。
“而我们最终的目的,一方面是要保存范式,让他们明面上继续为徐明朗所用,暗地里却受我们控制;另一方面,释放北胡大修行者,让北胡以为大齐仍然对他们没有太多忌惮,方便孙儿后面的行动。”
赵玄极点点头。
他摸着下巴道:“徐明朗这老匹夫,仗着是陛下先生,得陛下信任,这些年作威作福,有些得意忘形了,却不知自己权势太重,陛下也不会乐意。”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而面容肃然的问:“北胡在我们大齐,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多密探、眼线,对大齐勋贵的贿赂、渗透真就那么深?”
赵宁叹息一声,“我也想这不是真的,可代州之事已经说明了一切。连范式这样的名门大族、徐明朗这个大齐宰相,都会跟他们联手——无论他们是什么目的,但只要相互勾结了,那就已经证明情况非常严重。”
赵玄极面色肃杀,心情变得沉重。
作为大齐军方第一人,他这个镇国公本身就有“镇国”的职责,现在北胡在大齐内部渗透得如此厉害,他必须要有所作为,“你有何打算?”
“我们要对付北胡,首先得拔掉他们在大齐的势力,挖出他们的眼线,不能让他们对大齐内部动向始终了如指掌。”这是赵宁接下来要做的大事之一。
第二六章 巡城都尉府
赵玄极沉吟道:“这并不容易。准确的说,是非常难。北胡人的相貌,跟我们齐人差别不大,顶多就是略黑一些,看起来粗犷一些,这还不能成为辨别依据。
“我们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把大齐境内的胡人都抓起来。如今我大齐万国来朝,各个通都大邑都有很多异族,南蛮北胡、东夷西狄的商贾、使者多不胜数。
“况且这些胡人隐藏在暗处,还贿赂、收买、结交了很多达官显贵,有这些人的打掩护,行动就更难了。就算有陛下旨意,没有确切目标,我们也很难办。”
赵宁当然知道这些情况,就如赵玄极所言,要做成这件事的确非常艰难。
说到底,无论南蛮北胡,还是东夷西狄,现在都奉大齐为尊,跟大齐友好往来,并非什么敌对关系。
代州之事虽然成功让皇帝注意到了北方,让雁门关增兵三万,并且让赵氏加倍监察草原,但北胡的战争阴谋还没有暴露,明面上的处置方案,让朝野对他们防备不足。
这种时候,很难针对北胡在大齐的商贾、使节大肆搜捕。
但赵宁重生而来,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他未尝不清楚,一些别人束手无策的事,他未必没有办法。虽然他也不是大大小小甚么事都知道,但总归有自己的突破口。
他接下来要做的,也不只是挖出北胡细作势力那么简单,对跟北胡牵扯不清、为了获取利益与权力,可以无所顾忌的皇朝蛀虫,都会尝试顺势解决。
这是一个很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起点,是一个官职,赵宁对赵玄极道:“秋猎之后,孙儿会出仕,届时孙儿希望能够供职于巡城都尉府,还请祖父能够帮衬一二。”
将门勋贵、文官门第的子弟,拥有贵族特权,享受家族蒙阴,十六岁便能出仕,只要有人举荐即可。
巡城都尉府是军方衙门,职司燕平城治安管理,有纠察不法、打击奸邪的责任,主要是防备有人聚众闹事、阴谋造反,对朝廷不利。
管理燕平城的京兆尹也有类似职责,只不过那是文官衙门,赵宁是将门子弟,不会去文官衙门任职。
“巡城都尉府?虽然不是将职,但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的确很方便。”
赵玄极略有犹疑,将门勋贵的子弟,最理想的出仕之地是军营,成为领兵将校,像巡城都尉府这种管理地方治安的衙门,虽然也是军方势力,但地位就低了些。
“既然我孙儿胸有丘壑,眼下形势又比较特殊,那就让你去巡城都尉府。”
赵玄极拿定了主意,在明面上他当然不能举荐自家子侄出仕,但他乃是大都督府大都督,军方第一人,找几个人联名推荐赵宁,只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你刚刚十六岁,依照寻常情况,出仕也只能授九品官职,就算有赵氏这块金字招牌和老夫从中帮衬,最多就是八品。”
赵玄极摸着下巴,“巡城都尉府虽然不是显赫衙门,主事的都尉也是正五品官职,你进去之后如果只是个八品,地位就太低了,不能独当一面,做起事来不方便。
“而要授你七品官职,非得有令众人信服的资本,和陛下亲自开口不可。”
说到这,他正色道:“秋猎之期不远,这是你最好的机会,要把握住。”
“祖父放心,孙儿自会加紧准备。”
从赵玄极那里出来,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连三天,都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除了由夏荷照顾饮食起居,其他的人一概不见,对外号称代州之行心有所得,故而抓紧闭关修炼。
三日后,赵宁打开房门,让夏荷用切磋修行的名头,去把赵七月请了过来。
“听说你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既不见打坐修炼,也不见去练功房打磨武艺,在忙什么?”
赵七月进了门,照例把自己丢在椅子上,两腿翘在扶手上半躺着,一番话说得虽然严肃郑重,脸上却没什么严厉之色。
从代州回来后,她在赵宁面前虽然依旧充满大姐头的威严,但已经清楚赵宁改头换面了,并不需要她再像往常那样操心。
赵宁在八仙桌另一面坐下,将早就准备好的《青云诀》推过去,“成就御气境的时候,我心有所悟,觉得《青云诀》在这道关隘上的运功窍门,并不完美,所以想跟你探讨一番。”
“哦?”赵七月来了兴致,双腿一收在椅子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