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吗?」一声温润的声音响起,柳青如蓦然回首,转瞬笑了出声,接着转过身,浸身在冰凉之中。
那男子如水月观音一样的俊眼修眉固然,但一分不增不减、恰如其分的温和正是翩然俊雅,足是一代风流。
他的黑发如瀑布,浓黑得似乎没有边界,寂黑如夜,极黑如墨。
他一走过来,周围似乎静止了。
取着水的g0ngnv停下步伐,目光被牵引住。
掉落的玫瑰也停止了,就在空中,就在空中企图顷听他温煦声音。
她也静止了,心跳随着他动,随他而,窒息。
他缓步朝她走近,随意取了件白貂皮裘,接着递给她:「起来吧,大冷天的,会冻着。」
穿上新衣裳,在镜前打量了许久,才步芳尘出阁房,玉步翩然,飘忽而轻捷。
「今日你见到皇上了。」他砌着茶,有意无意地提起。「怎麽?」
「什麽事也没有。」
「你是这样想的?」他挽起袖子,饮着茶,动作格外缓慢。「我不这麽认为。」
「我进去时他正好在沐浴,只单问了我一句是从楚国来的吗,他便去更衣了。」
「是这样吗……那,也许b想像中困难许多。」
「怎麽说?」
「你可回答他?」
「只是沉默不语。」
「你大意了,晋国yu统一天下,如此傲骨霸气的君王,心思如何不缜密?差一点,你就跌入圈套里了。我料想他如此做,有两层目的,首先,他想确定你与我之间的关系,靖华天x疑心,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我,虽你是以佟贵妃举荐名义入公,但我与佟贵妃交情匪浅,这是众所皆知的事,若让他抓到你与我之间有交易,那便是si路一条;。
那麽,,甚至让左扉成为宦官。
低着头,柳青如望着白玉茶碗中的自己,才过了三个月,脸容却变得千分苍老,她咬牙苦笑,为复国大业,不会轻言放弃;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踏踏──脚步声传入耳畔,她动作渐慢,雍容华贵、高贵清冷地抬头,妖也似的眸微微眯起,如妖花初初绽放,看似清新动人,却含着浓厚生动的怨恨。
那人便是左扉。
权倾天下的左扉。
有着好香好浓的兰花香。
「左大人。」修长白皙的手往对面一挥,示意要左扉坐下。
相对地左扉却完全愣住了,僵在原地不动。
柳青如这才看清他的容貌,果然清秀、清秀的不似男子,太y柔了,像妖jg一样,像妖jg一样!这b喻恰到好处,她从未见过男子可以有楚g0ng之腰,和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容。
那太美了,美得像一幅画,如月光轻扫般柔和,又如旭yan般耀眼,如今却活生生走入眼帘。她装着不在意,继续酌茶寒暄:「坐吧,别站着。」
他怜怜的目光朝她扫来,分明是站着,愁思却是飞着;分明是伫立在原地,那眼底的哀愁却彷佛飘回清明时节的微雨纷纷。
他启步,走了过来,含着灵气b人,甚是天姿。
只可惜,这样一个男子,竟是个宦官,不禁可惜。如果他是普通官宦子弟,那想必全京城的nv子皆会仿效潘安,掷果求讨欢心!
「七子娘娘,您找左扉所为何事?」他警戒地站在两尺外,不敢靠近,只是有礼地点头。
柳青如歛下眉,眼前这名男子的目的何在?
看似谦虚退让,实则是个绝技;周遭的人随意瞥一眼,尚以为他畏畏缩缩,她傲骨天生,是她压着他打,此举无疑是个小陷害的举止,让人以为她入g0ng短短数日便嚣张跋扈,一来可以略断她往後的路,打坏她的名声,二来如此明确的表现出不亲近,如此看来,若是他们结盟,届时被发现时他尚可以狡辩自己心不甘情愿。
可是陷害她的得利点不大,她方入g0ng七日,一点也不构成威胁。反观左扉在圣侧已是多年,深明如何才能在这座华美g0ng殿里生存。
柳青如怎麽也猜不透,但她仍旧颔首微笑:「您应该还没用午膳,这儿东西寒酸,请您赏脸。」
饮下一口清茶,他似乎认出是汉广楼所出,张口问道:「七子娘娘,您……」
「臣妾有事相托,求求公公!」她迅雷不急掩耳,火速跪下,叩!跪得敲响桧木地板。
左扉有些慌张,丝毫没有高官架子,连忙扶她起身:「七子娘娘!请您别这样!」
「公公!臣妾只求您一句话。」
「娘娘请说。」左扉默问。
柳青如隐隐显露一丝表情,即便是跟在身旁多年的nv婢都难以解释她的情绪,似在惋惜暮夏飘零的残荷,又是在展笑迎傲骨的梅枝,既温柔而无奈、既同情又讽刺。
「臣妾乃从楚国而来,前些日子初见圣上,甚感空虚,臣妾想,圣上必定世介意臣妾不是晋国人,又想起左大人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特来问道。」
「娘娘多虑了,皇上并无因此而厌恶您。」
「公公您莫安慰我!自那日以後,皇上再也没看过我,臣妾入g0ng短短几日,便要被打入冷g0ng,求求公公帮帮我。」
「娘娘,皇上非但不讨厌楚国,甚至相当偏好楚物;皇上已明白您的身分,考量您舟车劳顿,自楚国来此,这几日才让您好生休养。」
故事一连串编下来,柳青如心中早有构局,相当显然,两人都讲着场面话。
柳青如虽在乎靖华的冷淡,可她半丝不想见到那男子,上述对话,只不过为了替接下来的话儿暖场;而左扉,更是迁强了,显然是临时起意随口乱编的,皇帝若是信任她、恩宠她,怎麽可能如此多日冷淡?
如果靖华如此喜欢楚国,便不会出兵攻打,火烧首城了;如果靖华考量她舟车劳顿,那几天前又怎麽会先召她入g0ng,却又所为无事?
相当显然地,左扉这话是谎话。
可是他为什麽说谎?
表层来看,应是为了鼓励她;但深层解析,应是有更强大的理由驱动。
「所以,请娘娘莫要伤心了。」
「左大人,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柳青如将靖泉那日交给她的信件取出,左扉读完,脸se大变,抬眉表情不复刚才,显得相当紧戒:「娘娘,您是……」
是什麽?
柳青如并不知晓信中内容,但大概猜测,是为拉拢左扉,故信中内容应有提及她的身分。
她道:「左大人,当心隔墙有耳。」
左扉颔首,阖眼:「娘娘,您希望奴才如何帮助您?」
「求公公与臣妾合演一出戏。」
「戏?」
柳青如仔细擦着腮红,动作优雅细慢,似在蹉跎,却又更像在嘲讽。
那是一个美丽风华的男子,眼眸如月华温和,举手投足却如北极星辰般灿烂。一生没几回能遇到如此动人的男子。
总算结束了梳洗工作,她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为他理了理发丝,意味深长的一笑。
「娘娘?」他缩了缩。
「放心左大人,这只不过是个形式。」
「娘娘此举,是为何目的?」
「为了让臣妾声名大噪;左大人且知,臣妾入g0ng并不逢时,算上此年皇上已三年未曾拜访後g0ng,若是臣妾亦庸庸碌碌,怕是要在皇g0ng里孤老一生。」
这是她的第一步。
「左大人。」修长白皙的手往对面一挥,示意要左扉坐下。
相对地左扉却完全愣住了,僵在原地不动。
这是靖泉为她安排的第一步。
隔日,整座g0ng阙都沸沸扬扬的,人人口中传闻着事蹟,让朝yan殿的君王扶额,放弃与群臣的定期会议。
他独自走在漫漫长廊,昨夜的雪积的很深,只是他醉倒在房里,没有人的那间房,没人唤醒他。
「听说了吗?昨夜左扉大人那里搜出了柳七子的金饰……左扉大人还说什麽不知情,这也太明显了吧。明明就是宦官,还敢冒犯妃嫔,传出去真是令我朝蒙羞呢!」
「是能怎麽办?反正最後皇上肯定也不罚的,陛下可宠左扉大人呢。」
他若有似无的一笑,没有太在意,只是身穿单薄衣物往洛伊轩走去。沿途并无太过张扬,一双秋潭宁静的双眸始终没泛起涟漪。
轻轻地揭开珠帘,弯起一抹过分的笑意,恣意拥抱周围的玫瑰花香,这花不该在冬天出现。想学着杨贵妃都能动辄人员采荔枝吗?他忍俊不禁,绕到一旁的大石椅上,拉开衣摆,将双足进入水中。
柳青如仔细数着玫瑰花瓣,一办办晶莹剔透,有昨夜露水的泪痕,她轻轻吻上,笑着给了世间最jg美的犒赏。
长发sh透,静静抚在她的肩,像只玲巄乖巧的猫,却又更像是伺机而动的猛蛇。终於,柳青如伸出手,柔媚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问朕?得先问问七子您是何意。」靖华拉起下摆,修长的龙足浸泡在水里,似乎只是想略略享受,他乌黑如夜的眼含着淡淡的笑,深远地如一个长夜中孤寂地狼匹。然而,肌肤极白,如高山融雪,白得彷佛透明,透明得彷佛千年冰石。
「什麽何意?」柳青如的声音略带上扬。「您是指左大人的事?这难不成还怪臣妾,左大人昨日私闯洛伊轩,臣妾东西被偷还要挨骂吗?」
她的手微微覆上唇,语气里有明显挑衅意味。
轻轻折下梅瓣,转眼冬去春来,异花奇草绽放在人世间最美的未央。
靖华弯起腰,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她始终浸在浴池中,而在她的眼神中,似乎也看不见一分矜持。
「朕,不愿把你往这里推,为何你偏往此儿走呢?」
「陛下想说些什麽呢?」
喟然一叹,靖华不再深入方才的话题,话锋一转,「朕亲自走这趟,是为了告诉你,放过左扉,以後,你有什麽计画,直接来找朕。作为交换,朕,把这个还给你。」他说。
声音很平淡,宛若抚平稻浪的一阵秋风。
自腰际间取出一把纯金打造的观音,看来极尽雍华,每一道雕刻皆细腻而工整,毫无瑕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