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那看不过眼的,觉得宋叙白一个无名之辈竟然中了会元,忍不住出声讥讽:“有的人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一切还得看皇上的旨意,名次出来了,再恭维也不迟。”
有学子想要回怼,被人拉住了。
宫门之前,总是不好闹事的。大家冷哼一声,纷纷散去。
三日之后,黄榜一出,皇帝钦定了状元为顾之恒,榜眼宋叙白,探花季卓。
其他的考生排名也都公布在黄榜之上,黄铭安排到了第十一名,其实这也已经是很不错的名次了,但自然比不上预期。
黄家的人本想着自家公子好歹也是前十名,努努力说不定就是前三,如今的成绩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抬眼望去,周围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天京都的街上到处都敲锣打鼓之声,顾之恒身披红绸,骑上御赐的高头大马行在最前,俊秀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神色。他的身后是宋叙白和季卓,两人也都是开心地同路边围观的百姓们点头示意。
有那胆大热情的,瞧见状元等人如此英俊多才,直往他们身上丢着鲜花和手帕,街上一片热闹欢呼,仿佛整个京都都沸腾起来了。
听风阁内,二楼窗边的沈倾云收回目光,淡淡笑道:“千雪,你可真是慧眼识英雄。”
季千雪坐在她的对面,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脸颊上有几分激动喜悦的红晕。
等她察觉到了沈倾云正好笑地看着她,季千雪低下头,喝了口茶水掩饰了一下娇羞,像是一只被抓住在偷偷啃胡萝卜的小兔子。
她轻咳一声这才柔声道:“倾云,总归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替我找王爷帮忙,或许此刻也就看不到这番场景了。”
“举手之劳罢了,何况此等人才,总会发光的,只是好在没有错过此次的机会。”
沈倾云微微一笑,添了杯茶,茶香溢散在屋内,微风徐徐勾起她的几缕发丝,阳光斜照进来,她淡漠精致的脸庞被照出莹光,真若明珠生晕。
季千雪都不由得看愣了,忍不住打趣道:“倾云,我瞧着一段时日不见,你似乎又美了几分,今年守孝以后,怕是国公府的门栏都要被踩坏的。”
沈倾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敢说我呢,倒是你,太傅大人都要急坏了。”
她顿了顿,隐晦地说道:“顾之恒的文章从前就被太傅赏识,如今高中状元,你可想好了没有,是不是要将你助他之事的真相告知。”
闻言,季千雪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和苦涩。
沈倾云也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
“倾云,还是别说了吧。况且我助他之时,从未想要要协恩图报,告诉他了,他也会很有压力。我想他不知晓此事,对大家都好。”良久,季千雪还是缓缓说道。
沈倾云了然的点点头。
尽管顾之恒高中状元,但他家道中落,恐怕太傅如何赏识他,也不会考虑要把季千雪嫁给他吧。
看到季千雪神情失落的模样,沈倾云笑着转移了话题:“瞧着你哥哥此次也是中了榜眼,想必今日太傅府也要好好庆祝一番。”
“是啊,父亲总说兄长学问不够,此次能获得如此好名次,真是意料之外,想必父亲定然是开心坏了。”
两人坐着又闲聊了片刻,想着季千雪今日要早些回府,也就各自归家了。
马车上,珍珠还在兴致勃勃讨论着刚刚的前三甲,随即凑过来小声说道:“小姐,依奴婢看来,那顾公子和季小姐当真是男才女貌,看着登对得紧。”
沈倾云戳了戳她的额头:“此话在外不许再提,免得影响千雪声誉。”
珍珠笑着吐吐舌头。
一旁的倚翠也颇有些感性地说道:“季小姐人美心善,哪个男子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呢。可惜顾公子出生不好,恐怕就会错失缘分。”
珍珠赞同地点点头。
沈倾云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小丫鬟小声地讨论着,靠在马车背上闭眼凝神。
也不知道司墨璃何时能回来。
几日后,顾之恒的身影出现在了王府中,不过老管家告诉他,王爷外出到边关一时间还未回来。
顾之恒了然地点点头,他将欠下的剩余银两交给了老管家,恭敬有礼地说道:“等王爷回来了,我会再来拜访致谢的。”
老管家笑着点头,将顾之恒送出王府。
顾之恒往家中走去,半路听到有人叫他:“咦,之恒,你怎么在这,我还想去找你呢,正好,你同我一道回季府吧,今日我请了些同学在家聚聚,交流交流。”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季卓,他微笑这转身应道:“季兄。”
“好啦,你我之间不必有这么多虚礼,走吧走吧。”季卓笑得明朗,拉上顾之恒,两人便到了季府中。
入府后,穿过回廊,迎面便看到季千雪正好路过,两人的目光登时撞到了一起。
真阳郡主成亲
季千雪微微垂眸,一身浅蓝色的衣裙衬得她冰肌玉骨,直叫人轻易难以移开视线。
她自然是一眼瞧见了顾之恒。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季卓和顾之恒就是很好的同学,也是季卓将顾之恒引荐给太傅的。那时季卓便偶尔会带着顾之恒来太傅府里。
如今顾之恒高中状元,成了京都城学子们追捧的对象,每日都有许多的人想要约见他,季卓作为探花,应酬之局不少,今日在府中办小宴,她就料到了顾之恒会来。
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就碰上了。
她行了一礼:“兄长,今日你既有客人在,我便先离开了。”
季卓点点头,季千雪对着两人微微一笑,带着丫鬟走了。
这时,季卓饱含深意的目光在季千雪的背影和顾之恒的身上转了转。
随即他用肩膀顶了一下一旁的顾之恒:“欸,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看到顾之恒的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季卓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也不是没见过,每次见面倒真是疏远的紧,刚刚小妹没和你打招呼,你可别见怪呀。”
顾之恒摇摇头:“季兄别这么说,季小姐知书达理,乃是大家闺秀中的表率,遇见外男避讳些正常的。”
季卓心中啧啧两下,心想这倒是暗自维护上了。
可惜顾之恒的家世的确是差了一些,可如今中了状元,以后为官之路还很长。且论才华人品,说句实话,他倒觉得顾之恒和季千雪挺相配的。
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事关自己妹子的清誉,他可不会在此事上犯浑。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起此事,没多久,一些学子陆陆续续上门,都是此次春闱榜上有名之人。大家以后都要入朝为官,早些认识,以后也多点人脉关系。
宋叙白自然也来了,不出意外前三甲都会到翰林院任职,这几日三人也是渐渐熟稔了起来。
因为宋叙白是扬州来的,此前大家不熟悉,倒是有许多人来找他搭话。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便很多情的模样,许是几杯酒下肚,众人都聊开了,谈及未来,宋叙白笑着说:“我志向不高,只求安稳度日,以后娶得贤妻美妾,生儿育女。”
另一人笑着应和:“都说这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宋兄压轴都稳了,其他的自然水到渠成。”
“是啊,不知道宋兄想娶何样的女子呢?”
宋叙白拿着酒杯,侧身对着季卓笑了笑:“想象自然是美好的,若能娶到季小姐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恐怕是乐不思蜀,只是自知高攀不上罢了。”
季卓也拿起酒杯笑着回应:“好啊,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做我妹夫,找打!”
众人嘻嘻哈哈将这个话头岔开了去,唯有顾之恒的脸色冷了几分,他苦笑一下,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季千雪。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季卓第二次带他进府里,那时碰巧瞧见了季千雪带着丫鬟从花廊下走过。
廊上缠绕的紫藤花一串串沉甸甸地吊着,层层叠叠绽放开来,渲染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紫晕,微风习过,浅紫色地花瓣簌簌飘落在她的身上。只是那惊鸿一瞥,顾之恒便被她的容色所惊,只觉得人如其名,似高山之白雪。
后来,他读了她写的诗,有一次,还偶然间隔墙听到了她的琴声,便渐渐被她的才华所吸引。
只不过,他很清楚,两人差距悬殊,故而从来不敢生出什么妄想。
可如今听到宋叙白说什么贤妻美妾,他却隐隐有些生气。
从小看到娘亲辛苦地顾着家里的每一个人,上到长辈,下到父亲的小妾。后来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娘亲又艰难地拉扯他长大。周围的人都夸娘亲贤惠,可他却并不觉得贤妻是对女子的赞美。
贤惠,代表着女子的自我牺牲和付出。
若他能娶到季千雪,必然小心呵护着,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许是看出他情绪有异,季卓笑着将他拉过来:“可别就一个人喝呀,来,一起,敬我们都有一个锦绣前程。”
众人纷纷附和,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日子过得很快,当时一起聚会的学子,有的人留京,更多的则被外放做官。
黄铭安因着荣亲王的打点,也入了翰林院为庶吉士,黄家自然是感激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真阳郡主虽然有些不满黄铭安没有考上前三甲,但是婚事已经定了,再改也不可能,只能盼着他渐渐高升,想想也还是有奔头的。
嫁妆一类的,早就准备好了,挑了个最近吉日,真阳郡主就这样嫁到了黄家。
黄家是清流之家,虽算不得多么富贵,但娶的毕竟是郡主,彩礼给的足,婚事也是大操大办场面热闹,让真阳的心总算平衡了不少。
两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第二日一早,丫鬟笑着将染血的元帕拿了出去。
真阳郡主初为人妇,不再像以往那般的张扬个性,多了些娇柔。
底下的人服饰着真阳郡主和黄铭安洗漱换衣,两人便去给长辈敬茶。
真阳郡主知晓这种时间要显得乖巧一些,黄铭安见此,也是十分满意,觉得真阳郡主并不像传闻中的骄纵,也没有端着什么郡主的架子。
而老两口看到两个小的夫妻恩爱的模样,高兴得紧,笑着都给了红包和礼物。
这时,丫鬟却又端了茶来,示意真阳郡主给黄铭安的嫂子也敬茶。
真阳郡主有些不解地看了黄铭安一眼,迟疑道:“这”
黄铭安眼露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这杯是嫂嫂代兄长受的。”
虽然知晓黄铭安的兄长已经逝去,但是给嫂子敬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哪有这样的呢。
也许是看出了真阳郡主的不不情愿,嫂嫂秦氏主动开口道:“没关系的,祝你们夫妻两个携手白头。”
说着,主动拿出了给真阳郡主准备的礼物。
真阳郡主松了口气,甜甜道:“谢谢嫂嫂。”
可伸手去接的时候,却瞧见秦氏已经是眼眶红红的,一幅强忍着不掉眼泪的样子,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真阳郡主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不好看了。
嫂子的刺绣
她将手收了回来,徒留着秦氏还举着礼物。
秦氏一愣,手收回也不是,一直伸着也不是,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真阳回想出嫁前,荣亲王妃便千叮咛万嘱咐:“乖女儿啊,这嫁了人,可不能像做姑娘时这么随意了,你这任性的小脾气,也得收敛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