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做缩头乌龟了!”“大家一起去!”
他这一说,众人这才想起,纷纷叫道“同去”“同去”,适才争执的双方走在了一道。
知州、学政勾结,州学一手遮天,使舒州百姓有冤难伸,这消息传开后,清流士子都纷纷抨击,要求刑部提审此案。然而,这案子又涉及到舒州的知州,学政,他们都是由州学廪生推举的官员,若非舒州州学公议罢免,或者礼部召集各州学政一起公议罢免,这两位地方大员是不受刑部管辖的。可是,舒州的州学把持在当地几个豪强的党羽手中,这些人偏偏要保知州和学政。对其他各州县而言,也难保没有徇私枉法的事情,此番若支持朝廷借故干涉州县,并将知州和学政治罪的话,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了自己,因此,当礼部召集各地学政商议罢免之事时,许多人都支吾其词,甚至站出来声言舒州的地方官只是受了蒙蔽,其过错不至于罢免。因此,礼部对罢免舒州学政、知州无能为力,而刑部也准备只惩治几个直接犯案之人,而不深究其背后靠山。
消息传出来后,血气方刚的士子们愤慨异常,在一些领头之人的带动下,从鄂州开始,各州县的廪生都在鼓噪情愿,有人广布揭帖,称舒州州学“使斯文扫地”,斥之为“衣冠禽兽”和“狼心狗肺之徒”,要鄂州相府一定要干预此事,不可放过幕后的奸贼。
当李笃、吴霖等人来到相府所在的凤栖街,宽阔的街道上已经人潮人涌,不同于寻常街市上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今天这里的大部分都书生,连商贩都被挤到一边去了。在街道的角落处,鄂州知府衙门的几个胥吏好奇地看着这难得的盛景。今天闹事的许多都是廪生,特别是鄂州州学,此时亦如原先的大宋太学的地位,将来都要外放为官。鄂州知府特意吩咐衙役,只能缉拿那些趁乱的鸡鸣狗盗之徒,万不可殴伤这些读书种子,若不然,只怕知府大人也要丢官去职。大部儒生都是有备而来的,有的拿着邸报,有的手上拿着揭帖,少数人居然带着等身的棍棒,有的还高举着蔡京、李邦彦、以及传闻中舒州学政、知州的画像,意思是蔡李虽然伏诛,但朝廷中还有奸贼未除。无数年轻的声音在相府门外回旋激荡。
“重惩逼良为娼之幕后元凶!”
“奸贼不杀,大宋难安!”各种揭帖更张贴得满街都是。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王光宗惊叹道。
“我大宋居然有这么多读书人?”吴霖感慨道,“大概附近学堂私塾的都来了吧。”
街上人人接踵摩肩,虽然是数九天气,居然挤出了热汗。吴霖四下环顾,每一张脸孔都是充满义愤,众人一起不遗余力地大喊着:“罢免知州学政!”之类的口号。饶是吴霖平素极为冷静,此刻也觉得热血上涌,他和众多的儒生一起,朝着相府、礼部、刑部等衙门大声道:“我等为民请命,惩恶锄奸!”
“诛奸贼,救大宋!”“为民请命,罢免衣冠禽兽!”
“诛奸贼,救大宋!”“为民请命,铲除奸贼!”人人都声嘶力竭地大声呐喊着。巨大的声音震动了整个鄂州城,甚至远远传到了大江对面的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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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州州学外面,秦云和几个同道好友交换了眼神,他内心忐忑不安,但又格外的激动。
虽为读书人,他们隐身在杨柳树后,手中都拿了一根粗若儿臂的短棍。在州学外面伏击学政查大人,对几个廪生而言,确实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秦云出身贫寒,好不容易才拿到廪生的资格,平常恪守礼法和学堂的规矩,生怕被开革或是取得一个差等的考评。今日效法张良做那博浪一击,乃是秦云生平做的第一件出格的事情,他的腿肚子不禁微微有些发软。
“秦兄,”好友周仑低声道,“你怕吗?”
“我,”秦云一时语塞,旋即面红过耳,摇头道,“不怕,怕他作甚?”
雪地映着阳光刺眼,他微闭双目,想起那个枷锁拷在州衙前面的女子和她的母亲,她们脸上流露出来的,已经不是愤愤不平,甚至是没有悲戚,而是麻木和绝望,那种对人间失去了任何一点指望的绝望,就是秦云这样自小从陋巷中长大的孩子也没见过。戴枷示众是不能休息,甚至不能大小便的,无数绿头苍蝇围在两个女人身边嗡嗡飞舞,停留在她们裸露的肌肤上,无知的小孩时而怪叫扔着石子,市井奸徒在旁边嬉笑指点。回想起这凄惨的场景,秦云心头涌起同情与痛心,原先的畏惧都尽去了。
这时,学政查大人在一群人簇拥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