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薛太常感恩戴德,私底下一直尊薛太常为老师。但,薛太常向来谨慎执政,从不结党,也不为任何皇子的幕僚。
所以,明面上国子监博士乔洛霖和太常薛照临保持着疏远。国子监虽隶属太常治下,但两人之间,还隔了章载道国子监祭酒这般好几层的上下级关系,旁人看来,他俩竟像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乔洛霖将昨夜收到的精巧黑色木鸢轻轻放在桌上,扶起薛太常,关切地问道:
“老师,您怎么又病倒了?快要入冬了,千万保重身子。”
薛太常轻咳几下,坐在床沿,微微笑道:“不用担心,老朽身体并无大碍。皇上此刻要老臣称病不出,那么老朽就得在家躺着。”
“这是圣上的旨意?”乔洛霖惊讶道,“陛下刚刚登基,身边正缺得力的帮衬之人,这几日尽被广元王拿捏……嗐,陛下竟然还让老师称病不出。这不是为难他自己吗?”
薛照临接过乔洛霖斟满的茶杯,喝了一口润了嗓子,笃定地说道:
“无妨,相信陛下自有打算。倒是这几日,我为先帝哭灵,晕厥之后被抬回府里,便不知外头发生了些什么。陛下的木鸢传信里也只记录了他吩咐的寥寥数语,没写外头的情况,还得劳烦你给我说道说道在这几日里朝野发生的事情。”
“是,老师。”乔洛霖于是挑了几件重要的事情简单明了地说完后,又把赵凌云登基大典的事情和薛太常仔细道来……
太子行刺,先帝驾崩,西楚新帝赵凌云一夜之间失去父兄,重孝在身,所以,不愿按照祖上的规制穿上赤色龙袍。
西楚历来以赤色为尊,赵凌云却命人赶制了一件素白底色,上以杏黄丝线掺杂银丝绣上十二纹章的白底素锦龙袍。
这事儿没经过“亚父”广元王的点头应允,甚至根本没有和广元王事先通过气。
广元王周瞻从他安插进锦华宫,暗藏在赵凌云身边的耳目处得知此事后,甚是恼怒。
周瞻的恼怒不是为了龙袍改色,哪怕赵凌云登基大典光着身子上朝,只要是他周思远点了头的,那都不算事儿,广元王恼他赵凌云——自作主张!
周瞻的脑海里又浮现起锦华宫寝殿逼宫那晚的场景……
赵凌云手执沾满太子鲜血的青锋皓月剑,一袭白衣,长身鹤立长阶之上,背后风雨飘摇,吹得他衣袂翻飞,他稳若磐石纹丝不动……不合时宜的惊雷炸响在秋夜,当霹雳炸裂开万道裂缺时,赵凌云正对赶来救驾的广元王转过身,电光恰好照亮了他冷酷的眉眼,那一瞬,赵凌云的眼底似有万年不化的昆仑冰峰,凌厉狠绝……
纵使嚣张跋扈骄傲张扬如广元王,见到那个眼神的时候,愣是也不禁打了个寒颤,铠甲下的战袍没被大雨淋湿却被自己的白毛汗濡湿了大片。
“狼崽子刚被我扶上皇位这就迫不及待要长獠牙了吗?”
广元王手指摩挲着腰间金刀的长柄,眯着眼思考着,“狼崽子若要反噬主人,那就拔了他的獠牙利爪,继续拴着让他接着当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