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只在获悉“减赋一年,免徭役”之后,大家纷纷奔走相告、弹冠相庆,很快田头地尾也恢复了春耕时节该有的忙碌景象。
“折莲酿作醯,采豆治作酱。闭历揆日时,汲井涤瓮盎。上奉时祭须,下给春耕饷。咨尔後之人,岁事不可旷。”
驿使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跑过春耕农忙的田边,弯腰插秧的农夫抬眼望去时,马匹早已没了踪影,只剩身后扬起的尘土。三皇子裕王慕容巍屹被西楚晋王赵凌云诱入老君山,此后,又被山匪所劫的消息很快传入大燕新都庐阳。
祁阳宫明光殿上正在早朝。
西楚降臣太尉陈祁,按照当初和新皇慕容煜的约定,被拜为大燕的丞相,他自告奋勇欲领兵一万,前往老君山,围剿西楚晋王赵凌云解救三皇子慕容巍屹。
对于陈祁这样的西楚降臣,信任成本其实是非常高的。
虽然大燕皇上嘴上说着“用人不疑”,但慕容煜和慕容成岭这对父子对陈祁始终没有放下过戒心。何况,大燕皇帝慕容煜向来为人谨慎,生性多疑。
大燕新朝开国,改官吏制度,由“三省一台五监”改为“三省六部九卿寺”,其目的其实也正在于——
分散当朝丞相陈祁的相权,集中皇权,由新的“三省”将原来丞相的权利一分为三,这样一来,既分散了陈祁作为丞相的权利,又巩固、加强了慕容煜的皇权。
慕容父子胸中明了也心照不宣,让陈祁领兵,这是现在万万不能做的事情。
“启奏父皇”,慕容成岭移步出列,朗声禀奏道,“庐阳城距离老君山千里有余,一万大军即使轻骑快马,也需要二十余日方可到达。”
“二十余日,变数颇多,届时,裕王和西楚赵凌云是否尚在老君山地界亦皆未可知。儿臣以为,解救裕王,不宜浩浩荡荡大军逼上,而应派精锐小队取‘速攻智取’之道。”
急于拥兵的丞相陈祁躬身抱拳,用力很大,带起官袍宽大的袍袖翻飞,厉声反驳:
“启奏陛下,正因为二十余日,变数颇多,更应大军压上,其势亦可震慑西楚残部,令其颇有顾忌、首鼠两端,在此期间不敢对裕王殿下痛下毒手。”
“父皇,解救裕王万万不可动用重兵!”慕容成岭亦提高声调出列奏禀道,“现在正是春耕农忙时节,大军出动,势必踩踏秧苗毁坏田地,父皇虽已颁旨减免百姓赋税,但我大燕刚刚立国,国库尚不充盈,百姓的口粮还需他们自给自足,一旦春日毁田,就会影响秋收,届时百姓吃不饱饭,难免民心动荡,其后果不堪设想。”
“再则,老君山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连当地人都视之为鬼山……我军对原西楚属地洞庭湖以西区域尚不熟悉,何况老君山这般的深山老林?”
陈祁:“陛下!”
陈祁刚欲开口又被慕容成岭抢白道:“若按丞相之计,我朝大军此去,只怕是万余将士,西行无归!”
“陛下”,陈祁不甘示弱,又言之凿凿地争辩道,“地形不熟,可以在当地征兵。当地民众熟悉地形,可作向导。”
陈祁的话音刚落,慕容成岭便立即厉声反唇:“父皇刚刚免除了百姓的徭役,此刻怎可出尔反尔,再加重一方军役?”
陛台上的慕容煜听罢两人的唇枪舌剑,心下早有定夺,他望向慕容成岭,问道:“秦王有何妙策解救裕王?”
慕容成岭抱拳躬身回禀:“儿臣只需百骑,快马加鞭,扮作商队,深入老君山,暗中跟踪西楚残部,沿途伺机智取。”
久不作声,一直在旁好整以暇观望着的大皇子慕容恒峰突然发问:“重兵也好,智取也罢,若裕王在此期间万一遭遇不测又该如何应对?”
秦王慕容成岭单膝跪下,字字铿锵地启奏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倘若今天是儿臣身陷如此险境,朝廷又处在这般两难之中,我也是这句话‘弃了我,不必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