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他却没有回应或者感激她的许诺,只是很认真很认真地望着她。明明重逢后两人已见过几次,他却也像是第一次,可以仔细打量她现在的样子。他的眼眶渐渐红了,水光在凝聚。

他问:“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过得好吗?

一句话,仿佛问遍了白日与长夜,刺穿了春秋与寒夏。这七年来,李轻鹞心里,曾有多少多少的话,想对眼前这个人说;多少多少的苦和泪,幻想过某天还能趴在他的怀里倾诉。在那个幻想里,他不是坐牢的杀人犯,她也不是唯一那个还站在日光下,却肝肠寸断的人。

可是物是人非,世事回转。那些话,那些幻想,早已埋葬在一个一个难熬的日子里了。现在她已经无法对任何人提及,包括曾经的他。

李轻鹞抬头,很轻地说:“我也很好,一直很好,考了心仪的大学,也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从很早以前起,我就朝前看了。所以,你也放心吧骆怀铮。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我完全不需要任何人担心,真的。”

明明说得很潇洒,可话音未落,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止也止不住。

骆怀铮的眼眶不知何时早已红透,死死盯着她的脸。终于,他也偏过头去,用手背擦掉眼泪,连擦好几下。最后他低着头,狼狈地从桌上纸巾盒抽了几张。另一只手,却动作很轻地把纸巾盒推到她面前。

李轻鹞的头也埋得很低,她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桌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晕。她非常压抑地抽泣着,抽出纸巾,不停地擦,可纸巾很快被浸透。最后她干脆抽了一大把纸,按在眼睛上。

这回,不会再湿透了吧,她想。她就这样一只胳膊支在桌上,纸巾按住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就像一个假装失明的人,只要她不睁开眼睛,就看不见两个人的同样崩溃。

过了一小会儿,骆怀铮已止住眼泪,只是眼睛依然红得吓人。他抬起头,望着李轻鹞,他的眼里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好像藏着最深最执着的情绪。渐渐的,他的神色变了,眉眼柔和下来,目光也变得宁静又专注。而李轻鹞捂着眼睛,并不知道。

会议室里,那两个人之间,时间仿佛再次静止。她在哭,他红着眼安静地看着她。

会议室外。

陈浦也在看,看着他们两个人。

他与他们俩之间的直线距离,其实也只有五六米,隔着一堵玻璃墙。可这堵透明的墙,却像天堑之遥。他戴着耳机,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从寒暄,到沉默,到最后只有李轻鹞一个人的悲伤抽泣。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瘦薄可怜的背上,再落到那个男人通红执拗的眼睛上。

陈浦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断收缩再收缩,变得让人喘不过气。可它明明好好的,在胸膛里跳动着。一切变化都是无声的,那棵曾经在心口长出的羞怯的、蠢笨的枝芽,它就像先天发育不良的战士,还未上场竞技,还未得意洋洋地向心爱的人展现风姿,就已被她无情地斩断水源、拔去根茎。它甚至连一声孱弱的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就干涸枯萎地跌倒在地,慢慢的、慢慢的,缩成一小团,缩到他同样正在紧缩的、疼痛的心脏里去,不见了。

陈浦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他违背了工作原则,摘掉耳机,扭头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安静,静得让人心里空荡荡。他想,就这样吧,我知道了,李轻鹞,我不想了。

第49章

李轻鹞用力地擤了擤鼻子,把纸团丢进垃圾桶,再看到桌上还有四坨纸团,她面不改色地一一抓起,丢掉。又从包里抽出张湿巾,把眼角眉梢脸颊嘴角等沾泪的地方,一一擦拭干净。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骆怀铮不好盯着看,就低头看手机,心里却觉得新鲜。高中时的李轻鹞,脸上顶着两笔黑墨水,都能无知无觉地来学校。被人提醒了,只嚯嚯一笑,冲到水龙头旁,一捧凉水随便搓几下,发梢湿淋淋地回来上课。搞得骆怀铮到处跟人借纸巾,哄着她擦头发。

哪像现在,动作讲究又斯文。骆怀铮意识到,她是真的长大了,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精致的女人。

李轻鹞把手指上黏糊糊的泪痕也擦干净,正色道:“行了,咱俩旧情叙完了,该说案子了。”

她讲这话时,语气里还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骆怀铮却没笑,只望着她,温和地答好。

李轻鹞低头看着笔记本。

首先,她再次确认了罗红民遇害当晚,骆怀铮的不在场证明。这一点,之前警察就调查过。李轻鹞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又询问了一遍,甚至还倒序问了一次。骆怀铮答得都很清晰、准确。

骆怀铮公司内外都装了监控,有两个摄像头还拍到他的工位。对照他的话,李轻鹞又审了一遍监控,确定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可靠,一丝漏洞都没有。

骆怀铮甚至还说:“我能理解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毕竟我和向思翎的家人有恩怨,现在又是她的合作伙伴。你们是否怀疑我和她同谋?”

这话李轻鹞就不能答了,她心想其实我个人完全没有怀疑你,但这话也不能说。她只是笑笑,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在和她接触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吗?”

骆怀铮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轻鹞,如果我有明确的发现,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李轻鹞心里“噔”的一下,连忙又追问了几句,譬如什么叫做“明确的”发现,他是不是对向思翎起了疑心,是什么让他起了疑心,这其中一定有所契机。

可骆怀铮从少年时起,就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无论李轻鹞再怎么旁敲侧击,他都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说了。最后,比李轻鹞逼狠了,他说:“我是个劳改犯,从出狱第一天起,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辈子都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了。任何事,除非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否则我绝不开口,也绝不会做。”

李轻鹞说,不需要八成把握,你有两三成,我也会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信你。

骆怀铮却说,我知道你信我。可你能代表刑警队吗?能代表警察局吗?

这下李轻鹞语塞了,下意识转头,望向玻璃外,那个至少能够代表二队的人,却发现陈浦一改平时炯炯有神的审讯风格,头埋得很低,好像在看笔记本,根本没往这边看。

李轻鹞只好作罢,灵机一动,转而说:“第二个方面,要问问你和向思翎的关系。这也和我们案件侦查有关。我们都知道你和她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今天你又跟她在一起?你们最近经常在一起吗?完全是出于工作需要,还是你带着别的目的?像今天的酒会,我们也提前了解过,和你们的项目合作没关系吧?那为什么你会成为她的男伴?”

骆怀铮深深看她一眼,双眼皮的褶皱深而清晰。

“我最近接触她,确实出于别的目的。”

“是什么?”

他向后靠在椅子里,右手手指抓了几下椅子扶手,牙齿又咬了咬下唇,才答:“向思翎想要给我一些商业方面的补偿,譬如今天的酒会,为我介绍一些人脉,我同意了。我的公司也要活下去。她如果心中对我有所亏欠,而我的人生已经无法改变,那为什么我不能索要更多利益?”

李轻鹞愣了愣。

他低头笑了一下,说:“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利欲熏心?”

李轻鹞想了几秒钟,摇头:“我不会这么想。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评价你。”

这样的回答,令骆怀铮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中,熨帖无比。但他又有一点意料之中的感觉。

因为李轻鹞,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曾经的她,就像一头闲云野鹤,看似清清冷冷。可实际上,骆怀铮知道,她既懂得尊重自己,也善于理解他人。之前见了几次,她都冲他发火,大概只是,心中对他有怨,又或者怒其不争吧。

李轻鹞又问:“那么,你们的私人关系呢?她似乎很喜欢你。”

骆怀铮看她一眼,语气郑重:“我永远不会和她在一起,我不可能喜欢上她。”

李轻鹞点头:“个人的事,你能想清楚最好。不过,你前天陪她在游泳?在哪里游的?只有你们两个人?”

最新小说: 古代丫鬟升职记 侯门庶女黑化了 郎欺 还爱他! 媚惑倾城 一战笔记 等到青蝉坠落 穿成高甜年代文女主对照组[八零] 我化作星星守护你 打败白月光系统[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