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呈旁观儿子要送鸽子给外甥,神情十分一言难尽,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闭口不言。
不消多时,裴勉拎着一个鸽笼又冲回来,鸽笼里果然是只幼鸽。小表弟盛情难却,陆怀云把鸽笼接过道了谢,才告辞离去。
裴呈笑眯眯地看着外甥上马车走远了,把脸一板转向裴勉,斥道:“裴思齐,你这些年当真是野的不知礼仪涵养,看见怀云腿脚不便眼睛都不转了,生怕你表哥不介意自己的腿伤吗?"
裴勉想到表哥的跛足,皱眉反问:“表哥怎么瘸的?我没听说他生了病。”
裴呈也皱起眉,叹息道:“还不是贬官的事情,一封奏疏叫天子一怒,不仅是连降三级,还挨了三十廷杖!怀云一个文弱书生,只是瘸了已算他和锦衣卫指挥使交情够深。”
裴勉隔了半晌才道:“表哥不写奏疏不就好了。”
裴呈瞥了儿子一眼,淡淡道:“那你在江湖上混得一身伤,呆在府里不就好了?这封奏疏总要有人写的,天下之事为何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南阳君子,你以为是靠脸得来的名号?是你表哥德行无亏,尽责尽职,问心无愧。"
裴勉沉默了一会,冷酷地对裴呈道:“表哥腿脚不便,在松江又万事不熟,为什么不留他住在府里?既然要就近照拂,最近不就是在家里?让我多和表哥相处开解他,却让表哥在外面住,爹就是这么照拂姑姑的独子?我去和娘说!"说完转身就走。
裴呈本想训儿子一顿,没想到被儿子劈头训了一通,在原地望着裴勉走远的背影,莫名其妙地道:“哈啊?”
第三章
裴勉和裴夫人说了也是白说,陆怀云已购置好了房舍,打扫完毕搬了进去,再折腾他往裴府搬是徒增麻烦。陆怀云从舅舅那里听说后,也只是谢过小表弟的好意,此事就不了了之。
裴勉有心和陆怀云亲近,但总有人快他一步,陆怀云这边吃完同僚的酒宴,那边又有城中名士、缙绅的帖子递到府中。连裴勉那位除了鸽子全无所好的朋友周瑞英,都凑热闹请了陆怀云一请。
陆怀云——赴宴。
待裴勉再与一干好友聚会,众人都说起和陆怀云见面,裴勉听来听去,倒像是自己和表兄说过的话最少。
一群少年挨个把陆怀云赞了一遍,夸得人间少有天上难寻。只有周瑞英道:“是风姿出众的一位君子,只是自持至此,未免辛苦,也辜负风姿。”
裴勉听得一愣,有点恼怒,心想:你才见过我表兄几面,就断得清他是什么人物?
也有人与裴勉一般不服,反驳:“你也不过见了陆推官一面,所见风姿怕不过管中窥豹,就说什么‘辜负风姿’未免不妥。”裴勉连连点头,心道:就是。
周瑞英不以为然地笑笑,道:“我一向不说嘴,你们还不晓得我看人准不准?这样的克己君子,是不是真如传闻中一般海量善饮我都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