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摆了摆手,“翁卿不要打岔,让国相说下去!”
翁胖子气得胸口急促起伏,斗鸡一样瞪着大黄。
不过听到龙阳的话,他还是乖巧的缩了回来。
其他人也都惊讶的看着大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大黄这么敢说。
直接把矛头指向君王。
好勇啊!
谁给国相的勇气?
龙葵说道:“黄相论的是天下万民公道,而非一家一姓私利,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这都要藏着掖着,天下还有公道人心吗?还有人敢为民请命吗?”
清冷的话语,却如同鞭子一样甩在众人身上。
孔黑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黄相才是真正的为民发声、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不避君侯。
而自己,顾虑重重,根本不敢说真话、讲事实。
这种情形,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说“仁”?
还有什么脸面追求大同世界?
“多谢黄相!某悟了!”
“多谢黄相!我也悟了!”
众人纷纷向大黄拱手。
就连龙阳也跟着起身,向大黄一拜。
翁胖子: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大黄没有理会身后众人。
他看向伍子胥,淡淡说道:“乡村顺应自然,城镇顺应君王,乡村出现垃圾,是自然的过错,城镇出现垃圾,只能是君王的过错。说君王是垃圾的源头,有什么错误吗?”
伍子胥粗重的喘息着,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他可没有大黄的胆量。
也不敢赌阖闾的心胸。
毕竟旁听众人有几个耍笔杆子的,尤其那位孔先生,肯定会把今日论道的内容写入《论语》,到时候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呈现在全天下面前。
有些话,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说!
所以,伍子胥只能沉默。
大黄哈哈一笑,“我的老师常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屋子里出现垃圾,就是屋子主人的责任,天下出现垃圾,就是天下主人的责任。所以,君王是垃圾的源头,有什么不对吗?”
“城镇并不是天然生成,也不是顺应自然的存在,所以,它必定会产生垃圾。而君王,就是扫天下的人,必须日日勤勉,才能防止垃圾的产生。”
“官员胥吏,都是帮助君王扫天下、清理垃圾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事与愿违,贪官污吏们非但没有清理国家内部的垃圾,反而造成了更多的垃圾。”
“因为官员胥吏和城镇一样,也不是天然生成的,也不是顺应自然的。他们自身不事生产,需要其他各阶层供养,官员胥吏从诞生之初,就是城镇滋生的垃圾!”
“比如伍相来姜国时遇到的宋国军卒、官吏。他们原本是为国君扫天下的,可是他们自己变了质,你能指望他们自己扫垃圾吗?”
“这不是抱薪救火吗?”
众人哈哈大笑。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官员如果干正事还好,如果不干正事,他们危害的就是成千上万的百姓。
尤其是为任一方的官员,他们不干人事的话,会造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流民到了其他地方,又被当成毫无价值的“垃圾”。
这究竟是流民的错,还是官员的错?
伍子胥不敢发表意见。
他知道,自己输了!
论道输得一败涂地。
对方的招式大开大合,而自己束手束脚。
这怎么打?
伍子胥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提几个问题,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
“敢问黄相,如何整顿官员胥吏,防止它们成为垃圾,防止他们制造垃圾?如何让国家永远健康的运转下去?”
大黄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人生于天地,原本逍遥又自在。却偏偏作茧自缚,建造城镇囚禁自身。”
“我的老师曾说,纯粹的人族已经灭绝了,不复存在了。”
“荒谬!”伍子胥大声呵斥道:“人族怎么会灭绝了?如果真的灭绝了,那你我又是什么?”
大黄没有争辩,而是说道:“就像家犬和野狼、家猪和野猪一样,虽然是同一物种,却在千年万年的生活环境改变下,变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
“现在的人族,都是在乡村、城镇圈养环境中繁衍生息的‘家人’,早已经失去了战天斗地的精神。而且,这种圈养会越来越严重,最终退化为人形的牲畜。”
“天生地养的纯粹‘人’已经不复存在!不仅仅是血肉上的不存在,精神上也不复存在。现在活下来的,不过是一群为了生存和生活而屈服权力的牛马。”
“人们在牢笼中追求超脱,这是多么的可笑?”
“住在一个垃圾堆中,却想着千秋万代,这不是做春秋大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