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料想的没错,运气也真是难言。
一个时辰里,她见到了刘宋的末代皇后,离开瑶光寺的路上,又遇见了孝文先帝的废后。
废后冯氏的法号是“慈行”,尉窈不免与陛下的保母,宫中内寺的“慈庆”想到一起。
按时间算,慈行出家在后,其法号也以“慈”字为首,是有意取之,还是个人喜好的巧合而已?
不太平的五月过去,更不太平的六月到来。
闹饥荒的州郡增多,朝廷再派使者赶往各地,为保证农户耕牛的使用,皇帝下令动用河阳、河西两处牧场的牲畜运输官粮,并诏动寺院、富庶的百姓在道路上施粥。
这时尉窈收到了郭蕴、柳贞珠二同门和元静容、高娄斤二友的信,知道恒州、武川镇、朔州全在受旱灾影响。三地的灾情,武川镇最严重!辽阔的武川陆野,今夏只有挨着河渠的水田有丰收,少量的良田在天灾中更显珍贵,尽被镇将、戍主贪占。
诸友里唯高娄斤生活贫困,尉窈贮存了不少粮食,可是洛阳距离朔州太远,很难把粮食运送过去。
天灾之下,不光是流民抢粮,官吏或许比流民还可怕。
这可怎么办?
尉窈和元茂不嫌麻烦,于是两、三天一封信,催促尉景、高娄斤速速来京,哪怕把高欢先送来也行。
六月还发生了三件事,这三件事均由皇帝亲下诏书。
首先是彭城王元勰加官“大司马”。在元魏,大司马官位一品,与大将军并称“二大”,有典军事之权。
这意味着,之前放弃兵权避祸的元勰,在二月升为司徒后,又升迁,被迫执兵权,开始分太尉元禧独掌统军的权利。
皇权筑池,即使贵为宗王,也如逃不出去的鱼,命运不由自主。
第二件事,陈留长公主元贞君与尚书令王肃成亲。王肃加官“开府仪同三司”,从此礼遇与太尉元禧、司徒元勰、司空元祥相同,同时开设府署,可自行辟置僚属。
王肃官位的变动,意味着前段时间太尉元禧、司空元祥对任城王元澄的打压毫无意义!王肃从这个月起,分太尉元禧独掌朝廷诸曹的行政事务,以及官员的选拔赏罚等实权。
皇权画权柄为池,不增饵,只增鱼,水底的涌动和抢夺,自此浮至水面!
第三件事,萧齐大阳蛮部落的首领田育丘,率领二万八千户蛮民叛齐来降。朝廷设置四郡十八县安置蛮民,按照旧例,归顺的首领得派嫡系子弟作为人质居住洛阳。
居住地在城南洛水河的南岸。
这时的元贞君已经住进延贤里的王肃府,她本就嫌城南官道不宽,又嫌城南百姓大多身份卑微,于是向皇帝元恪递拜谒手书,在手书中恳请陛下允许王肃府迁到内城。
元恪不许。
元贞君预料此举不成,她接着再递手书,请求加修城南通往延贤里的官道,装饰、拓宽洛水河浮桥。
皇帝今回不但不许,还在驳回的手书里写了句颇严厉的训诫……城南修建该由外朝官上表奏请。
长辈的脸面在训诫之言里荡然无存!元贞君心神不定,胡乱琢磨了两天,一不小心把上个月陛下赐给她的玉篦子掉到地上,几根篦齿摔裂。
她这才悟到陛下赐此物的另层意思……恭谨把握,方能保姑侄关系永亲,不然篦齿再密也会碎裂、疏远!
“李隐、贺阑学《诗》学的怎样了?”元贞君询问侍婢符庄。
“李隐聪慧,诗学远胜贺阑,好在贺阑每日苦学,比李隐用功。”
“有些出身,再苦学也没用。”
符庄不敢应话,感觉长公主不是嗤讽贺阑,而是讽秘书舍人尉窈。
她猜对了。
元贞君越琢磨越觉得陛下驳她颜面这件事里,赵芷掺和了,就算没掺和,赵芷也绝不会替她说半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