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右手握拳,举在半空,显然是想要叩门,没想到将叩未叩之际,木门却忽然自己开了,那人也大吃一惊愣在了原地。
只见门外那人披头散发,满脸的血污,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了,左手背在背后似是藏着什么东西,江朔惊呼道:“叶护大哥,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回纥王孙叶护,他生得深眉广目,与中原人容貌大不相同,因此虽然十分狼狈,江朔仍一眼认了出来,屋外漆黑一片,江朔打开门能看到外面人的样貌,叶护却看不清他的脸。
他一愣,只觉说话之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低声喝问道:“阁下何人?”
他右手横掌当胸,左手仍背在背后,显得防范心很强。
江朔向后一让,让屋内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同时独孤湘也迎了上来,道:“叶护大哥,你怎么如此狼狈?”
叶护这才看清是江朔和独孤湘,他放下右掌,背后的左手转过来,却原来握着一把回纥弯刀,他的衣袖上溅满了鲜血,弯刀确实银白雪亮,滴血不沾。
叶护的脸上神色复杂,又是欢喜又是忧虑,略一迟疑,立刻侧身闪进屋内,反手合上屋门,轻声道:“快熄灭灯火,有对头在追我。”
独孤湘听了咧嘴笑道:“有我和朔哥在,怕什么?叶护大哥别怕,妹子替你出头。”
独孤湘这也是狐假虎威,其实她的底气大多来自江朔,李珠儿和元丹丘则谨慎得多,见状早已分头熄灭了屋中的灯烛,屋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是日是个朔日,新月如钩,屋内屋外都是一片黑沉沉的,唯有中央天井有些许星光洒下。
独孤湘正要抱怨李珠儿太过谨慎,却听到外面沙沙脚步声响,众人各自找门缝窗缝望出去,屋外此刻被数十枚火炬照得通明,数十名黑袍蒙面人的影子被火炬投射在巨岩之上,变得巨大而夸张,张牙舞爪地胡乱晃动。
李珠儿轻声道:“是大食人!”
江朔也看出了对方的身份,按说黑衣人很难分辨对方的身份,但别的黑衣人都是黑帕罩头,黑色紧身短打衣衫,只有黑衣大食人才会头顶巨大的黑布包头,身穿肥大的黑袍。
独孤湘皱眉道:“黑衣大食人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李珠儿道:“黑衣大食人一商人身份做掩饰,在大唐各地都有邸店,中原百姓不知其黑衣大食、白衣大食和波斯人的区别,一概称为波斯邸。以此为掩护,黑衣大食的刺客军团可以明目张胆地走到大唐任何地方。”
她们低声说话直接,黑衣大食人却在外面犹豫了起来,一边是黑魆魆的茅草屋,一边是不知深浅的白岩洞穴。有大食人蹲低身子在地面仔细察看了半天,众人看一眼叶护仍在滴血的衣衫,默默做好了大食人一拥而入的准备。
没想到大食人交头接耳了半日,居然掣着火炬,鱼贯进入了白鹤洞。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什么大食人会忽略这么明显的血迹标记,元丹丘忽然一拍大腿道:“糟糕!糟糕!”
他说的极为大声,丝毫不担心会被大食人听见,当然大食人也不可能听见了,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个紫红色的火球从白鹤洞中滚出,数个浑身是火的人横着飞出洞来,有几人竟还未死,在地上打滚想要熄灭身上的烈焰,叶护一推门,冲了出去,朝着这些大食人一阵乱砍,将他们一一毙命。
元丹丘第二个冲出茅屋,江朔等人紧随其后,却见白鹤洞内成了一个烈焰的地狱,白色的硝石正在剧烈燃烧,里面的人早被烧死,扑在洞内一动不动。
元丹丘跌足道:“完了,完了,以后却去何处找这么好的硝石!”
叶护向元丹丘叉手道:“我实不知这是道长的硝石矿洞,才会将大食人引到此处烧死,毁了道长的珍药,万望恕罪。”
独孤湘奇道:“大食人自己作死进白鹤洞,才点燃硝石而死,和叶护大哥你有什么相干?”
李珠儿冷冷道:“恐怕是你的叶护大哥把自己的血也涂抹在了白鹤洞的洞壁之上,大食人多疑,认定他不可能躲入无险可守的茅屋,又在硝石上看到了血迹,才会自己钻入陷阱之中。”
叶护倒也诚实,点头道:“正是此法。”又对元丹丘再拜道:“道长放心,我乃回纥王子,将来定要千倍百倍的赔偿道长。”
元丹丘摆手道:“白鹤洞是天地自然成之,并非老道私产,何来赔偿只说。”
独孤湘道:“丹丘生,你刚才还大呼糟糕,又呼完了,难道不是心疼么?”
元丹丘道:“原是我定力不够,被外魔一时蒙了心,硝石本就是易燃之物,此乃物性使然,若是天雷劈中也会烧个干净,人为就痛心,天然就道是应当,岂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