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长笑一声,倏地纵起,马祥仲巴杰仰面朝天,这才看清那飞到空中之人乃是一老者,他后背触地旋即弹起,向老人足底扎去。
老人在空中抱膝翻了个筋斗,变纵为跃,向前射出,飞出丈许,远远落在院中,马祥仲巴杰自知以对方的轻功,自己决计追不上,索性也不追赶,喝问道:“尊驾是何人?端的为老不尊,竟然装神弄鬼戏弄与我。”
老人捋着白须,嘻笑道:“我可没扮鬼吓你,是你自己做的亏心事太多,胆小怕鬼,却来怪我。”
马祥仲巴杰怒道:“你和这小妮子一搭一档,装鬼骗我,怎说没有?”
独孤湘一脸无辜道:“我没有骗你啊,这就是我爷爷。”
老人正是追云逐月叟独孤问,他笑道:“不错,我便是湘儿如假包换的爷爷,她方才唤我的名字可不是装神弄鬼。”
马祥仲巴杰被独孤湘爷孙俩一顿抢白,顿时被噎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众党项羌人则起哄式地大笑起来,贞观以来,党项羌人一直受到吐蕃的欺压,尤其是开元以来,党项羌人大举内附,留在西海党项族人更是遭到吐蕃的奴役,因此对吐蕃人仇恨颇深,方才见马祥仲巴杰出丑,皆强自忍住笑,此刻把戏戳穿他们才无需再忍,开怀大笑起来。
遭到众人嘲笑马祥仲巴杰反倒冷静下来,冷冷笑道:“群贼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独孤湘道:“马国舅,你现在身陷重围,说得这样哼声夺气,却又吓得住谁?”
马祥仲巴杰道:“我方才击杵时,我吐蕃武士已将孟余堂团团包围,你们已经身陷死地还不自知。”
说着又猛击了一下黄金双杵。
独孤湘还要和马祥仲巴杰斗口,江朔却忽然喊道:“不好!”对党项羌人高喊:“快进屋!”
江朔有观炁之术,此刻果然能感觉到这方庭院被人远远的围住了,而这些人距离庭院有三百步之遥,只怕都藏在左近的屋舍之中,因此独孤问等人探查庭院之际才没有发现伏兵。
这些人距离这么远,那就绝不会是持刀剑的武士,而是长弓手!
江朔功夫虽高,但看来不过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他高呼闪避,满院中无人相应,还都杵在院中,呆呆地张望。
江朔急道:“敌在三百步外……”
他此言一出,拓跋朝光立刻醒悟,他的阿爷是“塞上神弓”拓跋守寂,静边军最擅长用长弓手伏击敌人的战术,江朔一喊出“三百步外”,朝光自然而然地想到对方也是弓箭手,忙跟着喊道:“快进屋!”
拓跋朝光的话比江朔的作用大得也有限,因他是内附的党项羌人,西海党项羌人对静边军这一支党项羌人颇为怨恨,认为吐蕃人之所以对党项羌人如此苛刻残忍,皆因为静边军内附大唐之故,因此众人对朝光的话也不为所动。
朝光对乞梅高喊道:“阿兄,快让大家进屋,吐蕃弓手就在附近。”
乞梅闻言大惊,立刻以江朔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呼喊起来,想来是党项羌语,众人听了首领的话虽然将信将疑,却立刻行动起来。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空中飞蝗之声已经响起……
拓跋朝光对这声音可是太熟悉了,这种曲射偷袭的战术原本正是静边军最擅长的,此刻再要进屋已经来不及了,他高喊:“就近找掩护!”
羽箭瞬息便到,虽然江朔、拓跋朝光提醒在先,但寻常人哪里来得及反应,庭院中无论党项羌人还是孟余堂的苍头,立刻有数人中箭,惨叫声中,众人再不需要指挥,都向附近屋舍冲去,然而没跑几步,又一轮羽箭如雨落下,众人虽然尽力用手中武器拨打雕翎,但那羽箭来的极快,登时又有更多的人中箭。
江朔抢到拓跋弟兄二人身边,抽出七星宝剑,一手持剑一手持匣,双手齐舞拨打羽箭,这才护住二人没有受伤。
独孤湘和独孤问也用月影素寒流的功夫挥动长索,卷走羽箭,也救了不少人的性命,而葛如亮夫妇、程千里等人也顾不得再隐藏,纷纷现身,各自以兵刃磕打羽箭,掩护党项羌人进屋。
第二轮之后又是第三轮、第三轮后又是第四轮,这时众人已躲进屋中。吐蕃弓强劲,弓矢坠下时,可以轻松穿透屋瓦,但终究是势头缓了一缓,在大屋中家具、杂物极多,躲避起来也方便得多了,因此第六轮箭矢就基本造不成任何伤害了。
饶是如此,箭雨还是一直不停,共射了九轮,所有人都想吐蕃人这是要射完一壶十支箭,但这第十轮弓矢却始终未再落下,众人严阵以待片刻,葛如亮一拍大腿道:“哎呀不好!我们中计了,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