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陈妍很困惑:“夫妻一场,别人不清楚,我能不清楚吗?我们以前不是好好的吗?你……再正常不过了。”
老薛被“正常”这个词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亲身体验之前,他还没太仔细地去体味过被划入另册的感受。
“你觉得你是吗?”
“……”
这也是老薛想知道的。
“你是不是因为我,就对其他女人都失望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老薛在陈妍的长久注视下,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开始松动了。
陈妍的目光渐渐放肆起来,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如果我跟你说,我还象以前一样爱你,你信吗?我第一次是故意让你看见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有生理需要。第二次,那是……意外。你那天说,带着你儿子回家,你知道吗?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受伤的话。你不射,对我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自己纠结于此,我劝你也没用。你为了要安慰你妈,让她抱孙子,去精子银行是我们商量之后一起决定的,现在你跟我说你儿子……我以为这就是最狠的了,没想到啊,没有最狠,只有更狠,今天你给我来这么一出。……我现在不问别的,也不想知道别的,我就问你,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敢跟我离婚吗?”
房间里明明没有开冷气,老薛却觉得背心阵阵发凉。
她没问想不想,她问敢不敢。
陈妍冷笑起来:“不敢吧?离了就等于公开承认,身败名裂。”
老薛连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婚姻就是一场超限战,一旦开始,双方的整个社交网络中无人幸免,且最终没有胜利。
“其实我也不敢”,陈妍叹了口气:“为了我儿子。”
这个刻意强调出来的“我”字,让老薛浑身一震,他大概能感觉到陈妍浓缩在这个字上的恨意了。
“我这边,都断干净了,你那边,我不管是男是女,麻烦你也断干净了”,陈妍斩钉截铁不容质疑地说:“我妈住院以后你表现很好,我很感激,现在你有事,我自然会跟你一起分担。都已经半辈子了,我们一起度过这个危机,再重新开始,好吗?”
老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惊讶于从结婚以来一直姿态高高的陈妍这样放低态度,木然地任她走过来弯下腰揽住自己肩膀,把脸贴了上去。
重新开始是最近的流行语吗?
怎么可能还能重新开始?
但他内心的咆哮无法传递给陈妍,肩头迅速传来的湿意淹没了他最后的意志。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把婚姻当成保护伞的自己是多么的卑鄙无能和懦弱,但是推开陈妍就等于是自决于世界,不系绑带去跳蹦极,他不敢,他的确不敢。
身后仿佛凝结了某人无言的注视。
不能推开陈妍,就意味着要推开他。
这一刻,他竟然庆幸那人的主动离去,不用留在这里承受自己的作用力。
就象那天在歌房听到的一首歌,名字叫坏人。里面说,也许用伤害结束,爱才更动人。
容忍的人其实并不笨,只是宁可对自己残忍。
多么精准。
老薛想,我就是那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