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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重逢暂几时秋风送魂归(1 / 1)

周清筠小时候就见过周清颐,那时候他还不是她弟弟。

当年她才八岁,小学放学回家,刚放下书包,妈妈就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小清筠,走,吃饭去。”

她还不想去呢,妈妈掏出一条漂亮的蓬蓬纱裙,“好看吧,换上,上颐和园里边吃饭去,这也不去?”

周清筠喜欢这条裙子,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坐着妈妈的车去颐和园。

那是一九五五年,听鹂馆还不对外开放,只用来接待重要人物和外宾。

那天的晚宴上人很多,周清筠放人堆儿里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她吃饱了就溜出去,晚上的园子很安静,她踢踢跶跶地转到湖边上。

有个人站在那儿,戴着帽子,腿特别长,站得不是很端正,好像在看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周清筠好奇,走过去。

“听见了吗?”那人突然开口,周清筠疑惑地看他一眼,她是个不认生的小姑娘,脆声问道:“听见什么?”

那人手揣口袋里,一条腿站直了,声音好听,“听见小乌龟在爬啊。”

哪里有乌龟,周清筠看着面前平静的湖面。

迎面吹来一阵风,把男人的帽子吹下去,一头白色的头发被风吹动着,露出惊艳绝伦一张脸。

但是那时候周清筠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妈妈,我见到鬼了……

再后来,周清筠平稳地升学、工作、恋爱。那天晚上的记忆逐渐变得很淡。

她结婚那天,妈妈张罗了很多客人前来,带着她去喊各种没怎么见过的亲戚。

“这个是你叔叔家的儿子,刚从外国回来,比你小两岁。”妈妈对她介绍道,她笑着抬头,看了眼便愣在原地。

那人依旧站得随意,多年来那张脸上没有变化,笑着喊她:“姐姐。”

那时,周清筠知道了,他不是鬼,是人,他也不是不会死不会老,只是老得比平常人要慢一点。

“好神奇哦。”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跟丈夫感叹,低头摸摸逐渐圆起来的肚子,“也不知道我们宝宝是个什么人呢。”

在周清筠即将生产的时候,周清颐在国外遭遇不测,死因不明,死无全尸。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周清筠和丈夫对视一眼,这个不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彼时,周清筠和丈夫两人已经双双进入研究所,参与相关保密计划,对腺体进行秘密研究。

腺体者,不仅衰老缓慢,伤口还可快速自行愈合,免疫力极强,听力、视力、耐力、反应能力等等等等,全都远超常人。据说腺体提取物还有强健体魄、延年益寿、治愈沉疴疑症的功效。

全国秘密收录在册的腺体观察对象仅有两个,一个死于十年前,同样死因不明,另一个,就是周清颐。

一九六八年七月,周清筠生下一个男孩儿。一个月后,孩子因为先天疾病去世,周清筠夫妇伤心不已。九月,因国内腺体者全部死亡,计划暂时搁置,研究人员全体转至国外。

……

周清筠已经五年没有回过国了,假期批准下来的当天,她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转了几趟车,到达王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深冬里,她在门口蹲到黎明,听到屋里有人出来,凑到门口小声说道:“有人吗?我来看看小宝。”

……

从王家出来,她擦擦眼泪,看着前方弯弯曲曲的土路,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等一下。”王家的二姑娘跑出来,气喘吁吁追上她,“我记下了这个。”她递给周清筠一张发黄的纸条,“是这几辆车,当时把小宝接走的。”她记下了所有车的车牌号。

接过纸条,周清筠将腮边的头发掖到耳后,低声说了句谢谢,走路也有了些力气,快步向前走。

周清筠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潜伏和伪装的能力,只是她在这幢将军楼里待了好几天,还没能见到小宝。

他们防备心很强,打扫卫生也不允许接近五楼。周清筠趁着夜色顺着墙外管道爬上去,那里戒备森严,根本无法靠近。

就只能这么等着,直到有一天,楼上突然混乱起来,周清筠戴着口罩正在擦地,听到他们说手术出现意外,双方情况都很不好。

趁乱,她飞快地换了衣服,两下将长发剪掉,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眼镜,伪装成她见过的一个男医生的样子。

整幢楼都很混乱,周清筠快步上到五楼,终于见到了她的儿子。

他躺在床上,脖子上缠满纱布,还在不停渗血,身下的床单都被血液打湿,床头的仪器显示他已无生命体征。

他的房间里没有人,所有人都涌去另一个房间,去抢救躺在那里的小孩儿。

他就静静躺着,像一个白瓷玩偶,不会呼吸,也不会痛。

周清筠轻轻把他抱起来,现在没有时间伤心,她要带他马上离开这里。

他们很快发现王小宝不见了,出动很多人去找。

周清筠藏在楼外侧,窗户下,只有一小点空档可以踩,这里是五楼,稍不小心就会摔死,而屋里人只要走近窗户,向外一看就能发现。

她紧紧抱着小宝,血把他们两个衣服都打湿。听着脚步声,有人正走近窗户,她不敢呼吸,心都跳到嗓子眼,恰在这时,小宝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不能出声,只能在心里乞求:小宝不要哭小宝不要哭,妈妈知道你很疼,但是小宝千万不要哭。

小宝好像能听到她心里的话,也或者他天生就是个不爱哭的孩子。他真的没有哭,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对着周清筠虚弱地笑了。

好在屋里人没有走到窗前便停住脚步,转身向其他地方搜寻。

周清筠亲亲小宝的脸蛋,好爱笑的宝宝,以后就叫笑笑。

世间万物都是平等守恒的,腺体者拥有较长的寿命,而生育腺体者的母亲,则会在几年之后迅速衰老。

周清筠早上照镜子,自己已经每天都不一个样儿,她梳了梳花白的头发,叫笑笑起床。

但笑笑起得更早,已经踩着板凳在熬粥了。

他穿着小碎花的衬衫,扎着两个麻花辫,俊秀得完全一副小姑娘的样貌。

为了彻底躲避追查,周清筠带着笑笑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子落脚,而笑笑则从此之后,对外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儿。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从哪来的,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男孩儿。”周清筠不停叮嘱他,“知道吗?”

笑笑点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周清筠说,她是妈妈。笑笑奇怪,我怎么有两个妈妈。

但是他没有问,因为周清筠对他特别好,比曾月英还要好。会在睡觉前抱着他温柔地讲故事,会给他梳头发,虽然扎的是漂亮的小辫子,还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他安心,也看得他想哭。

他就扑到妈妈怀里,安静地哭,如果他能发出男孩子的声音,一定会大声地哭,问她妈妈你为什么才来啊。

周清筠坐在院子里,笑笑枕着她的腿跪在地上。正值秋天,天空那么蓝,时不时还有大雁飞过。凉爽的秋风吹过,黄叶子打着旋儿地转下来。

“笑笑啊,教给你的金元宝会叠了吗?”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声音苍老又温柔。笑笑在她膝盖蹭蹭,当作点头。

“那一会儿你叠……”她想了想,“五十个好不好?”

笑笑听到这话,抬起头,用眼睛问她要这么多吗?

周清筠笑,“对啊。你叠得越多,妈妈就会过得越好。”

笑笑的眼睛亮了,用力点点头,这就起身要去叠。

“等会儿。”周清筠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着,从眉毛到嘴巴,眼神中说不出是留恋还是什么,最终放开手,“好了,叠去吧。”

笑笑坐在门槛上,看着妈妈树下的背影,他不说话,妈妈也不说话,就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一开始叠得很慢,还总是错,后来熟练了,速度快了许多。

堆在一起很难数清,于是他每叠十个就在门框上划一道杠,终于,划够了五道。他拍拍手,顺手划出两个小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妈妈。

他捧着黄澄澄的金元宝去给妈妈看,都举到她面前了,她都不抬头,只是垂着头一动不动。笑笑凑过去看她的脸。

秋风起,金元宝撒了满地,和落叶混在一起,被匆乱的脚步踩成薄薄一片,当真分不清是秋叶还是……生人思念死人慰藉。

一九九零年,苏联边陲某座城市。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私人诊所。

雪盖满整条街道,天空阴沉,屋内的白炽灯照得很明亮。

“所以说,你爸妈怕你像我一样,被那些想长寿想治病的老家伙们盯上,你刚一出生就伪造了你的死亡,瞒着所有人包括周家,把你送去乡下藏着。”周清颐反坐椅子,撑着下巴捋时间线。

“谁都不知道你是周家的小孩儿,结果阴差阳错,还是被人抓到了。”

“你只剩下一半腺体,那另一半在哪里?”

身穿病号服的男人正在床边喝汤,半长的头发垂在肩膀,侧脸雌雄莫辨,是无需任何其他形容词的美。

他咽下一口汤,“不知道。”

就算不清楚当年手术背后的人是谁,也应该知道点线索之类。

但是自从周敬霄恢复说话之后,问什么都是不知道。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周清颐觉得可疑了。

不过周清颐懒得和他打哑谜,揭过这个话题,站起来去看保温桶,“今天叶莲娜做的什么汤?好喝吗?”

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头发,去抢病号的补汤,尝了一口还评上了,“我觉得应该再加一点陈皮。”

周敬霄放下碗躺下,“我想休息了。”

被下逐客令的周清颐没有一点自觉,大口喝汤,“对了,你最近控制得怎么样?”

“就那样。”周敬霄闭着眼,惜字如金地吐出几个字,就不再说话。

周清颐自顾自说着话,想到什么,发现新大陆一样跪到床上去骚扰睡觉的周敬霄:“我知道怎么彻底治疗你的问题了。”

周敬霄睁开眼,看向他。

他随手拿起一块纸巾,撕成两半:“你看,我们的腺体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释放,一部分吸收,自行周转、平衡,维持长久的生命。”

他拿起一半纸,举到周敬霄眼前,“你剩下的这一半,只能无节制地释放,所以信息素才会失控,因为没办法自行周转吸收,所以你才会疼。”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另一半。”他将另一半纸拿起来,合起来拼成一张完整的。

“失去控制的信息素要去它该去的地方,这样你就不会每次都痛得要死要活的,上次你疼得拿刀去挖自己的脖子,多危险。”

纸巾被他攥成一团,周清颐语气很轻松,“办法非常简单,我这就去查当年是谁做的,找到那个霸占你腺体的人,让他挖出来给你安上。”

“所以,那一半到底在哪儿?”他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审视在里面,“你真的不知道吗?”

周敬霄回视他,脸上没表情,“你当是俄罗斯方块儿呢,说安就安。”

周清颐顿住,突然起身下床,走到桌前,将并排着的两台电脑开机,敲敲桌子,眼神很凝重:“来吗?”

周敬霄看着他,三秒之后,掀被子下床。

“我这次一定赢你。”周清颐捋起袖子。双眼盯着屏幕,有些亢奋。

周敬霄冷笑一声,“年纪大了反应慢点是正常的,不用自卑。”

“外甥,我觉得你还是不会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三个月后。国内,北京郊外。

夜色中静静伫立一座矮山,山脚立着低调的白石大门,门口有两尊栩栩如生的麒麟兽。

门口停一辆车,先下来一个黑长发的姑娘,从车里拖出一个喝得烂醉的西装男。

“成君彦,你能自己走吗!”周钰用力托起他的手臂,连拉带拽地把他扶进大门。

周家在山上,环山路上到半山,剩下的要自己去走。

她正要叫人把成君彦抬上去,就看到穿一身黑运动装下山的周清颐。

“小叔,你回国了?”周钰惊讶。

周清颐嗯一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谁啊。”

“成君彦。”周钰回答。

他想了想,哦了一声,“成牧山的外孙,成牧山不倒台了么。”

“要不能让人灌成这样。”周钰看成君彦一眼,见这人一时半会没有清醒的迹象,“谁的酒都得笑着喝,可怜见的。”

“我爸正给我张罗相亲呢。”周钰烦得不行,“实在不行我就嫁他得了。”

周清颐对侄女的契约婚姻没兴趣,头也不回:“走了。”

“你这就走了?”周钰费劲地扭头看他,“你给我把他抬上去啊,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找了两个人把不省人事的成君彦抬上去,随便丢在沙发上,周钰坐下来锤小腿,“要不是看同学一场,我就让你趴大马路上。”

她是不可能照顾成君彦的,往他身上丢了一条毯子就回房间了。

周家的建筑偏中式,屋内供着香,香火味道中月光辉映,树影交错。窗外就是盛开的山桃,夜色中,淡粉色的花瓣正矜持地开着,不紧不慢地发出幽香。

成君彦躺得很不舒服,胃里也很难受,听到点轻微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有人正站在沙发前。

他无法判断事实和梦境,朦胧间,他见到了很多年没见但是却没有变化的那张脸。

他好想抬手去摸一下,但是手臂充血麻木,抬不起来。

“树……树雪。”他呢喃。

那人转身要走,他忍着疼痛拽住了他的袖子,“不要走……”

“我一直都在找你。”他躺在那里,脸上布满醉酒的红晕,领口敞开着,领带松松垮垮系着,眼中有迷离的水光,他乞求着幻想中的树雪:“你不要走了啊。”尾音扬上去,很像在撒娇。

还是没有拉住,被甩开了手。

周敬霄转身上楼,走到房间里,关上门,听到了压抑的哭声,他哭的声音真的很小,只怪他听得太清楚。

过了一会儿,哭声便停止了,不知道他是哭够了还是又睡着了。

周敬霄动了动,去浴室洗澡。进去站了一站,又出来,开门下楼。

走近了,看成君彦没有睡觉,只是安静地看着天花板,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

周敬霄低头看着他,醉鬼眼珠动动,和他对视上,笑了。周敬霄绕去沙发前面,他的眼睛就一直黏在他身上,当周敬霄俯身要拽他起来的时候,成君彦抬手抓住了他的领带。

“抓住了。”他很高兴,周敬霄立刻要站直了,成君彦固执地拉着领带,用了些力气。俩人形成奇怪的对峙,谁也不动了。

成君彦试探性地又用了些力气,把人拉到自己身前,他身上酒气太重,周敬霄皱着眉撇开头。

脸侧扑来温热的呼吸,成君彦抬起头,犹豫着。那道呼吸就随着时轻时重,最终,停了下来。周敬霄没有动,感觉到那个人屏住了呼吸,在他的嘴角落下轻轻一个吻。

把成君彦抱起来之后,他的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周敬霄。周敬霄再也没有和他对视,随便找到一间客房,打开门把他丢在床上。

成君彦闷哼一声,表情痛苦地皱起眉,但很快又专注地看着他,周敬霄直接无视,摊开了被子随手盖在他身上。

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见那人连自己露出脸来都做不到,又折回去,以防他被憋死。

他扒开被子,成君彦呆呆地看他,像是被遗弃的狗认出了主人,眼睛亮了一下,伸出手臂去搂他的脖子。

“树雪,你又长高了。”周敬霄撑在他上方,听他颠三倒四地说些醉话,垂着眼睛看他一张一合的嘴巴。

醉鬼不说了,手臂收紧,像刚才一样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两人呼吸交错,他又抬起头想要亲,周敬霄躲开了。

成君彦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嘴角刚拉下去,就被人用力钳开下巴。他被迫张着嘴,一副任人侵犯的样子,周敬霄低头看着,后颈的反应却不容忽视。

和几年前不同,之前见到成君彦他的腺体没有太大反应,但现如今,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腺体都发育完全了,还是两半腺体分开太久。

此刻,他体内的信息素在疯狂躁动着、叫嚣着,想要冲破一切阻碍,立刻进入到面前人的身体中。

周敬霄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想法。为了验证,他跪在床上,拉开裤链,将早就勃起的阴茎压到成君彦的唇上,眼神暗下去,命令道:“舔。”

成君彦没有任何犹豫地张开了嘴,尽管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嘴巴也难以完全包住,但是好奇怪,哪怕只是接触到就让他全身颤栗。

他下意识地打开喉咙,想要将侵犯进自己嘴巴的东西含得更深一点,口水顺着下巴流,他没有任何羞耻的感觉,兴奋得像得到了滋养的植物,极力地吸取着。

周敬霄将阴茎抽出来,成君彦下巴都合不拢,舌头竟然还追出来,舔吮他的龟头。

这样太慢,周敬霄对着他的脸撸动起来,当龟头无意碰到成君彦的嘴时,他会依依不舍地去舔,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周敬霄终于射了出来,精液喷洒在成君彦脸上,也弄脏他的头发和衣服。有一些落在他唇边,他伸出舌头舔掉,甚至还将脸上的一些揩进嘴里,他觉得吃进去的东西有股淡淡的花香,很好吃,想要更多一点。

周敬霄不紧不慢地把阴茎上沾着的东西全部蹭在成君彦的脸上。

他的一切反应都印证了周敬霄所想,几年不见,拥有一半腺体的成君彦同样极度渴望信息素进入他的身体。

他如今彻头彻尾地变成了自己的容器。

成君彦睁开眼时,已是天光大亮,明媚的太阳光从窗外投入到地板上。

“嘶。”嘴疼,他摸摸嘴唇,摸到了一处不算小的伤口。

“成君彦。”屋外有人叫他。他拖着酸痛的身体去开门,见到周钰,总算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昨天晚上,谢了。”

昨晚成君彦去饭局,不出意料地又被人刁难灌酒,正巧碰上去吃饭的周钰。两人法地去舔,周敬霄飞快抽出手臂,训斥道:“你自己的尿也要舔吗。”

床上的人很难受的样子,睁开一双布满水光的眼睛,“请……”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请进来……”

周敬霄额头青筋直跳,声音却异常平静:“进哪里。”

成君彦根本听不见他的话,用腿去蹭他,又突然抖了抖,周敬霄抬起他的腿,气得发笑,他射在了自己身上,特别像一只发情的狗。

“求求你。”成君彦睁开眼睛,在被信息素包裹着的间隙,意识有了一丝清明,睁大了眼睛,“树雪?”

他温顺地蹭蹭周敬霄的腿,“很想你。”

“是吗?”周敬霄用手指碰碰他的脸,问他:“树雪可怜吗?”

成君彦费力地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一颗眼泪掉下来,闭了闭眼,“好可怜。”

听到这个回答,周敬霄勾起嘴角,“那你要怎么办呢?”

“我……”成君彦翻过身,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看向周敬霄,“我想和她在一起。”

周敬霄抽出皮带,捆住他的手,漫不经心地应着:“是吗?你姥爷会同意吗?”

“会的。”成君彦双腿被分开,丝毫不知即将发生什么,他很苦恼地想了想,“姥爷很爱我,如果我喜欢,他会同意的。”

尺寸恐怖的阴茎抵在那一小点可怜的肉口处,周敬霄闻言笑起来,握着柱身,一点点按进穴中,赞同道:“你姥爷是很爱你,为了你,他都可以杀了我。”

穴口实在太小,进入得很困难,两个人都很疼,成君彦想合拢腿,却被压向两边,完全敞开。他向上弹起,大腿根抖动着,肉穴既想让它出去,又想让它进来,不断收缩着,是排斥也是邀请。

随着阴茎一点点撑开狭小的穴道,躁动的信息素找到了归处,慢慢平静。

成君彦惨叫了一声,疼痛让他清醒,信息素的浓度伴随着阴茎的进入渐渐降低,他的眼神开始逐渐聚焦。

意识到自己在被侵犯,他想揍身上的人,但是手被皮带捆着,只能无力地推打,他怒声道:“你是谁!你……我要报警!滚下去!”

“强奸犯……”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睁大眼睛去看碎发挡住的脸,但是看不清,那人跪在他身前,甚至微微抬起他的臀,让他眼睁睁看着男人的鸡巴是如何缓慢地肏进自己身体里。

他被迫承受着,满脸仇恨地等待着,等到力气恢复些许,一举挣脱开皮带,毫不留情地用尽全部力气扇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被打得偏过脸去,但好在强奸行为停止了,成君彦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小爷我会让你坐牢的,不能坐牢也会弄死你。”

“好啊。”周敬霄的脸上很快起了鲜红的掌印。

他毫不在乎,把遮挡着脸的头发捋上去,凑近了,然后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看到成君彦的脸上缓缓浮现起了不可思议。

他俯下身,抽动起埋在里面的阴茎,一边顶一边说:“可你刚才还说要和我在一起。”

成君彦大脑空白,不断呢喃着:“不可能……”

脸是树雪的脸,只不过更成熟了些,但是声音……他会说话……而且,在耳边那因为快感而发出的喘息声是男人的。

那宽阔的肩膀,覆盖着肌肉的身体,全都是男人的。

“怎么可能,你不是树雪。”他拳头蓄力,挣扎着撑起身体,狠狠砸在男人脸上,双眼通红,“就你也配。”

周敬霄可以躲但没动,嘴角很快渗出血,但是动作没有停。

他扬起脸,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握住成君彦的腰,挺腰用巧劲儿顶着那一处,成君彦立刻就软成一滩泥,只能断断续续地呻吟。

那软烂的穴肉吸裹着他的阴茎,周敬霄喘着,声音很蛊惑人,用力顶了两下,然后在他耳边说:“这样是喜欢、同意、接受……”

穴肉猛地收缩,他爽得停顿了下,闷哼一声,继续说道:“所有积极的意思。”

然后将阴茎整个抽出,柱身在穴口蹭了蹭,再整根重重地顶进去,“这样是不喜欢”每说一句就顶一下,“不同意、不接受,所有消极的意思。”

“不记得了吗?不是你定的暗号吗。”他看着成君彦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震惊过后,茫然地看着他,身体不再挣扎。

周敬霄见他听懂了,直起身,握住两条腿,加快频率,疯狂顶送起来。

成君彦在这之后一直是呆的,没有反应,没有说话。

他亲眼看着,看着他心中白月光一般存在的那个人,那个始终安静着看向他的人,分开他的双腿,身上布满了因为肏弄他而流出的汗水,那张美丽清纯的脸上,充斥着因肏弄他而产生的快感,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那比普通男人尺寸大出许多的性器,正不知疲惫地进入他的身体。

他曾经为她买裙子,买头花,他希望她开心,希望别的女孩有的她也要有。

他虔诚地乞求上天,希望能为她分担痛苦,保护她的人生。而现在,他被从床边顶到床头,被肏得昏死过去又清醒过来。一切都是那么荒唐可笑。

他最终沉沉昏去,任由周敬霄折起他的双腿,掐着他的腰,变换着角度,以不同的力度和频率抽插。

在力度极大的快速冲刺过后,周敬霄将浓稠的精液射进成君彦体内,失控的信息素至此全部平复,一瞬间,神魂归位,灵肉合一,快感从下身传至头皮,传至全身,心跳变得很快。

他没有马上抽出来,而是埋在温热的穴道里面平缓呼吸,他看着成君彦毫无知觉的模样,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愉悦与神清气爽。

他拍拍成君彦的脸,顺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很不常见的、毫无芥蒂的少年气的笑容,“好久不见,成君彦。”

周敬霄傍晚才出来,头发重新扎过,脸上的巴掌印还在,不知为何,这次消得很慢。

“啧啧。”周清颐耳朵里塞着棉花,以一种你是何方禽兽的眼神打量他,看到巴掌印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敬霄无所谓地经过他,站在窗前,一边喝水一边看山腰处的红木楼。

“其实比起挖腺体,这样也不错。”周清颐和他站在一处,“对你来说,只要能控制住信息素,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品一口茶,问:“你可以搞定吗?需要我帮你吗?”

“你想怎么帮?”周敬霄单手晃着杯子,实际上却没有认真在听,他听到红木楼里的人起身了。

周清颐同样听到了,“当然是……”他抬起手,身后便出来几个拿枪的保镖。

他看向周敬霄,一副很热心肠的样子,哎呀一声,“小舅会帮你的,如果他不听话,就直接绑来给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嘘。”周敬霄眉头微皱,让他噤声,他们一起看向木楼,周钰进去了,她在和成君彦说话。

“周钰?”成君彦很困惑,“我怎么在这里?”

他坐起身,痛得闷哼一声,问她:“你爸怎么说的?”

“什么?”周钰一时没反应过来,成君彦笑着提醒她:“你不是去问他结婚的事吗?”

很不对劲,周钰哦了声,迟疑地开口:“他说……会考虑考虑。”

“好。”成君彦没多说什么,现在成家人人避之不及,没人愿意跟他、跟他家沾上关系,他明白。

“那我先回去了,家里人都等着我吃饭呢。”他起身告辞,膝盖一软,好险没有跪下,被周钰拉住,她欲言又止,低声问:“成君彦,你还好吧?”

“嗯?”成君彦疑惑,笑了,“我没事啊。”

“那你等会儿,我找人给你送回去。”

“谢了,又欠你人情。”

“客气。”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下山,周清颐和周敬霄都没有说话。空气都因沉默显得凝重。

周清颐偏了偏头,身后的保镖悄然退去,他看向周敬霄,同样的,他的表情也说不上好看。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成君彦似乎是……完全没有记忆……

到家,天已经黑了,成君彦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走到门口,家里大门敞着,门灯散发出温柔的暖光。

姥爷在大门口挂了个有年头的风铃,下面是几串小的银铃铛,风一吹就铃铃作响,声音清脆好听。

成君彦记事起就在这挂着,打小儿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代表着,他到家了。

今儿个不知怎么,一直都挂得很结实的风铃掉在地上,他捡起来,小心地拍拍土,重新栓在门环上,跨过门槛进去,大声喊道:“妈,姥爷,我回来了!”

他家住在离神武门不远的一个四合院儿,当年也能算得上门庭若市。

家里出事以后,老妈总担心这房子也保不住,让他赶紧卖了换个小的住。他不同意,一家人都住一辈子了,安慰老妈还没到那一步呢。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妈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他回来,起身去给他热饭,“上哪去了?”

“没上哪儿,就瞎跑呗。昨晚上跟他们喝酒去了。”成君彦把领带松开,瘫坐在贵妃榻上,“妈,我姥爷呢?”

“你姥爷在屋里呢,刚还听戏呢。”老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模模糊糊的,成君彦应了声,去姥爷屋里看他。

“回来了。”老头儿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人也不似前几年那么精神,成君彦站在他身后,跟着听了一会儿定军山,突然哎呦一声,“姥爷,您猜我瞅着什么了?”

“什么?”成牧山把收音机音量调小一格,以为外孙子说什么正经事儿,结果这小子说:“我竟然在您头上发现了一根儿黑头发。”他多稀罕呢,“幸存者!”

成牧山哼一声,关心他最近的情况,“他们没刁难你吧,要是敢给你使绊子,你告诉我,我收拾他们去。我老头子还没死呢。”

“姥爷啊。”成君彦给他揉肩,“您就好好听您的戏,养您的鸟儿,甭操心那么多了。”他手法很熟练:“有我呢,这个家且不会倒呢。”

老妈喊他吃饭,成君彦最后给老头锤了几下肩,“您吃了吗?”

“早吃了。”老头摆摆手,成君彦扬扬下巴,“再来点儿?咱爷俩儿喝一个。”

“又喝。”老妈一边数落他一边拿出小酒盅,“就你这破酒量,不够丢人的。”

“哎你这话说的,我进步不少行么。”

“是么?我看你今天几杯倒。”

院子里种的海棠树也开花了,年年败,年年开,透白的花瓣儿在月光下舒展,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振翅的蝴蝶,娇柔梦幻。

“妈,您说周家怎么样?”成君彦吃完饭,洗过澡,跟老妈坐院子里看月亮。

“周家,不挺好的么,哪边儿也不占,稳妥。”

“我也觉得。”成君彦只是随口一提似的,岔开了,“妈你今天用我给你买那香水了吧?好闻,什么味儿来着?这香味儿真舒服。”

“我没喷。”老妈四处闻了闻,“花香么不是。”一指墙边的几棵海棠,“这几天花开了不少。”

“是吗?”成君彦抱着膝盖,靠着妈的腿,很疲惫地闭上眼睛,“挺好闻。”

和周家的婚事很快就有了后续,这是成君彦没想到的。姥爷和妈也吓一跳,“是不是家长出面显得更重视啊?”老妈不放心,“你自己去行么?”

“妈,我今天就是去见见她家的几个小辈,不是正式的见面。”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运动服穿上,站在镜子前瞧了瞧,戴上一顶白色的棒球帽。

“你就穿这个?”老妈嫌弃他,“这穿着跟没毕业的小孩儿似的。”

“我们一块儿逛园子去,又不是参加宴会,不用太正式了。”成君彦自己挺满意的,“这不挺好的么,显得我这人随和。”

“你就够随和的了,还用显。”老妈抬手给他整理了下头发,“挡眼睛了有点儿,给你剪了。”说着就要去找剪刀。

成君彦赶紧拨了拨碎发,“不挡了不挡了,走了啊妈。”跟在院子里剪树枝的老头也一挥手:“走了啊姥爷!”

阳光下,他的背影雀跃出去,当真像十七岁刚放暑假那会儿没心没肺的样子,老妈失笑:“这孩子。”

跟周钰约的是九点半,成君彦先到了,在门口等着他们,无聊地插着兜发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周钰喊他。

他笑着应了一声,发现来的除了周钰,还有两个人,穿一黑一白,站在她身后,黑白双煞似的。

他迎上去,周钰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儿吧?你家……”

她止住话头,摇摇头,说:“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叔叔。”然后不大情愿地介绍另一个,“这我哥。”

成君彦赶紧很乖地跟着喊:“叔叔。”

待看向那个黑衣服黑帽子的人时,他顿住了,下意识地错开眼神,看了一眼旁边,又转回来,有一瞬间的走神。左边嘴角很费劲似地抬起,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哥。”

太像了。长得也太像了。他垂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周清颐很热情,人很随和,周敬霄就寡言很多,人比较冷淡。成君彦跟着溜达了没几分钟,就把两人的脾性摸个差不多。

今天人很少,那几棵百年大柳树长出鲜郁的芽叶,被风一吹,像一副一副的翠玉珠帘,人远远看着就像能听到珠串碰出的清脆声响似的。

园子里盛名的各式海棠映着晴朗的天空和碧蓝的湖水,景色十分怡人。

周钰和她叔叔去另条路看别人钓鱼,成君彦沉默了一会儿,见到一处椅子,提议道:“哥,坐会儿?”

周敬霄没说话,但是坐下来,摘掉了帽子。成君彦坐在他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不窄的空挡。

“今天天气真好。”成君彦仰起脸,闻着吹过来的湖水的味道,没话找话地聊了几句,周敬霄简短地回应着,然后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们的头顶是几棵西府海棠,成君彦头枕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花枝在空中摇曳,静静感受着初春温暖干燥的太阳光。

一阵风吹过,周敬霄上方的树枝晃了晃,一朵花从枝头掉了下来,带着绿的叶子。

落下的速度不算慢,成君彦伸手过去,收拢手掌的瞬间,周敬霄抬起头来。

他的手碰到了周敬霄的耳环,但没有注意,心情很不错地摊开手,“接住了。”

掌心是一朵开得尚好的海棠花。他正要收回去,周敬霄抬手捏走了那朵花,两人并没有碰到,成君彦却觉得手心有些痒。

“花开得挺好。”他没话找话。

周敬霄掂了掂那花,“嗯。”

成君彦总是不自觉地去看他的脸,侧脸看起来更像了,世界上还真有两个人可以长得这么像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敬霄抬起头,成君彦立马转开视线,手在膝盖上搓搓,“要不,咱们往前边转转?”

周敬霄说好,两人并排走着,成君彦有意慢了半步,去看周敬霄的脖子。那里的皮肤干净、光洁,没有疤。

他自嘲地想,自己这是想哪儿去了,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他们停在湖边,圆形的湖水像一块镶嵌的宝蓝玉石,一层层的波澜随风推动着。

成君彦两条胳膊搭在栏杆上向下看,说:“我老家有条大运河,春天也是这么好看。”

周敬霄:“是吗?”

“嗯。”成君彦语气有些惆怅,“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变。”

成君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这些有的没的。好在周钰他们过来了,她说:“走吧,累了,也饿了,咱吃饭去。”

他们去了园子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店面并不豪华,面积也很小,但是味道非常好,周钰上学的时候经常来吃。

几人落座,周钰坐下之后,周清颐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成君彦坐在他们对面,去买水的周敬霄推开帘子进来,看到成君彦对他抬了下手,“哥,这里。”

他顿了顿,走过去。这里的凳子是连体的长木凳,因店面窄,凳子并不太长,周敬霄坐下的时候,两人的衣袖蹭到了,成君彦收了收,对他笑笑:“想吃什么?哥,随便点我请客。”

周钰插嘴:“不用了,你家现在……”被周清颐踢了下,不说了,低头去摆弄餐具,脚底下踢了回去。

“你点。”周敬霄低头涮餐具,把成君彦的顺手也烫了,成君彦和周钰正讨论哪些菜好吃,分心说了声谢谢。

周清颐把自己的餐具推过来,还没推到位就被周敬霄用筷子背抵回去。

一股寺庙里供着的线香味道弥漫开来,周清颐撑着下巴,面上笑眯眯的,信息素味道却愈来愈重,缓缓压迫着周敬霄的后颈。

周敬霄放在桌上的手青筋凸显,他收回去放在膝盖上,极力忍耐着,不能在这里释放信息素。但是周清颐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他起身要走。手上却有温热的触感,成君彦把手搭在了上面,另一只手还在翻着菜单,这只是他无意识的举动。

线香的味道褪去,空气中只有荷花的香气。周敬霄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散了出来,但当成君彦的手放在他手上的时候,疼痛就会减轻。

整顿饭,成君彦都无意地靠近着他,如果吃饭的时候有一只手是闲着的,他都会轻轻搭在周敬霄的手上。膝盖也会靠过来,抵着周敬霄的。

这都是信息素带来的影响,他不自觉地想要亲近周敬霄。

周清颐一副深藏功与名的神色,周钰则是吃两口就瞥一眼他们,怪怪的,眼神在周敬霄和成君彦之间巡梭,想不明白。

一顿饭的功夫,那点信息素散了个干净,成君彦和周敬霄也恢复了正常距离。

吃完饭,周钰要回周家,这是今天活动结束的意思,成君彦顺势说:“我妈说下午去花鸟市场,我得陪她去。”

“你妈妈不是……”周钰睁大了眼睛,被周清颐勾着脖子拽走了。他对成君彦和周敬霄抬抬手,“回见。”

成君彦有些莫名,“她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周敬霄看着他们的背影,率先转身去停车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成君彦坐在副驾,时不时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周敬霄也没有让他冷场。

“我家就我一个,从小就是我爸我妈我姥爷的重点关注对象。”成君彦的声音总是十足的少年气,“我特别羡慕别人家有兄弟姐妹,能一块儿玩,一块儿挨骂。”

“不像我,要是有点坏事儿,那全都得是我干的。”他看着窗外,随口问周敬霄:“哥,你家兄弟几个?”

周敬霄没有马上回答,就在成君彦以为他不会回答要揭过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回答道:“有妹妹。”

成君彦看向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只有周钰一个妹妹吗?”

“不是。”周敬霄没有看他,过了很久才垂着眼睛说:“还有一个,小时候丢了,一直没有找到。”

“后来找到了。”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长头发,个子很高,不爱笑,不会说话。”

“脖子上有一块疤。”

成君彦屏住了呼吸,颤抖着问:“她和你……长得像吗?”

“像。”周敬霄很平静,“成君彦,你想见她吗?”

成君彦确实要和周家联姻了,但是对象不是周钰,是周家的另一个女儿。

“小成,又来看你奶奶啦。”疗养院的护士笑着说,“你奶奶最近状态很不错。”

“真的吗。”成君彦买了些东西给她们分了,“辛苦姐姐们。”

“客气什么呀。”他嘴甜,人长得也帅,大家都喜欢他,“你奶奶这会儿在后院晒太阳呢,赶紧去看看去。”

“好嘞。”成君彦步伐轻快,三步作两步地下了楼梯,老远看到老太太坐在花园台子上,跑过去:“奶奶!”

“哟,大成子。”严鸿知老了很多,头发花白得不成样子,笑呵呵地看着孙子:“你又放暑假啦?”

“放了。”成君彦挨着奶奶坐,看她:“您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有!”老太太邀功一般,“我吃得可多了,你爷爷现在做饭不如以前好吃了,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是怎么回事儿。”

“是吗?”成君彦顺着她的话说,“我得说说我爷爷,怎么能不给我奶奶做好吃点儿。”

老太太又拍拍他的手,“都做一辈子了,也就那样儿,甭说他了。”

成君彦就乐,“爷爷只能你说是吧。”

“那可不。”奶奶一撩头发,“你们谁也不能说他。”

“行。”成君彦坐直了,“奶奶,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老太太让太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你考上大学了?”

“大学当然考上了。”成君彦蹲下去,握住奶奶的手,靠着她的膝盖,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你才高三毕业,就结婚。”奶奶惊讶:“大学都没上呢,这么早么!”

“哎呀奶奶。”成君彦晃晃她的手,“不早了,我喜欢她好久了。”

“这人您认识。”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猜猜。”

“哟。”老太太皱着眉头思索起来,“我认识……你学校的?你学校的我都不认识啊。”

“咱们村的?”

“不是,别的村的。”成君彦提示她,“算命的。”

“哦——”老太太恍然大悟,“算命的杨老太太,她孙女小树雪啊!”

“嘿嘿。”成君彦笑,太阳底下笑容明亮得晃眼,“对。”

三楼,疗养院的负责人和周敬霄正站在窗前,看外面说话的爷孙俩。

他介绍起老太太的情况:“三年前送过来的,老伴儿死了受了刺激,晕倒了,醒来人就迷糊了。”

“总觉得自己还活在八六年,孙子高中毕业,老头也还健在。”

“她孙子挺孝顺的,来得很勤,也配合着她,每次来都说自己刚放暑假,该去上大学了。”

那负责人说着说着感慨起来:“要不说人啊,其实很脆弱,一下子受太大的刺激,潜意识里就把自己给保护起来,有时候不是不清醒,是不愿意清醒。”

……

“你上学的行李收了吗?”奶奶问他,“我做的辣椒酱装上了吗?”

“装上了,装了三瓶呢。”成君彦头靠在奶奶肩膀,老太太又矮小了许多,“等我到了学校,我就找个地儿摆摊去。”

“臭小子。”奶奶打他后背,慈爱地捏捏孙子的耳朵,“君君啊,两个人过一辈子,有时候也不全是高兴,也会不高兴。但是两个人得磨合,互相体谅。”

“小树雪挺好的一姑娘,你们又是互相喜欢着。”奶奶叹口气,“我还是觉得你太小了,再过两年,成熟了再结婚多好。”

“奶奶你说这话。”成君彦不服气,“你结婚比我还早呢。”

老太太笑起来,拍拍孙子的头,“也是,都长这么高了,奶奶总觉着,你还是小孩儿呢。”

成君彦蹭蹭她的手,“奶奶,我会幸福的吧。”

严鸿知点头,“会的,我孙子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

最初察觉到成君彦不对劲的是周清颐。

那天在周家,成君彦和周钰告别,说他的家里人还在等他。周清颐奇怪:“我听说他姥爷前一阵就被带走调查了,他昨晚上喝个烂醉就是想为这事儿通通关系。”

“只不过这事儿被按下来了,没几个人知道,他妈妈”周清颐想了想,“不是在医院躺着吗,你刚回国你不知道,那会儿天还没变,报纸上写成将军爱女惨遭意外,植物人……”

话还没有说完,周敬霄已经下山了。

他开车跟在后面,看到成君彦面色如常地下了车,对送他回来的人笑着说谢谢。

他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一片混乱,调查的人还带走了姥爷相关的书信和文件,很多东西都被翻乱了,连海棠花都折断了许多枝叶。

周敬霄看他走到门口停住,定定地看地上的什么东西,随后弯腰捡了起来,是一串风铃。

深浓夜色里,从黑暗的洞开的成家大门望进去,里面一片狼藉,穿着白衬衫的瘦削青年是唯一的一点色彩。

风吹得银铃铛清脆地响,也把成君彦带进了一场无声的梦。

成君彦走进院子里,呆了一会儿,最终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他闭着眼睛抱着膝盖,周敬霄进去他都没有反应。

周敬霄坐在他的旁边,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安抚,听着成君彦的呼吸渐渐平缓,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腿上,睡着了。

妈妈还在沙发上等他回来吃饭,姥爷在屋里听戏,担心着成家的未来。他说:“有我呢,有我在这个家不会倒的。”

老妈嘲笑他的酒量差,姥爷说是啊这脾气随我,酒量怎么就不随我呢。

他很不服气,干了一杯,辣得咳嗽,转头怪这个酒不好。

和老妈在院子里看月亮,心中还是充满希望的,如果能和周家顺利联姻,也许一切就会有转机。

看着皎洁的月亮,他又想到了树雪,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十七岁十八岁的时候会想,这么喜欢她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二十多岁的时候想,即使没有缘分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人生中没有多少事情能够真的如愿。

朦胧间,闻到了院子里的花香,分不清是海棠还是什么。

小时候下大雨,海棠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五六岁的小君彦在屋子里干着急,眼看着那些娇嫩的花被风吹雨打,披着床单跑出去抱着树哇哇大叫,被吵醒的老妈揍一顿。,刻着“天注定”三个字,这下它真的有名字了。

“别的东西都还给你了。”他看着掌心的玉龟,“我只有这个。”

“天注定不是不吉利。”他说:“我当时说的是气话。”

成君彦跟哑巴似的,周敬霄靠着桌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捏捏他的手指,“成君彦,再给一次机会吧。”

看着碎了又修好的玉龟,今天在澡堂,他想到了和周敬霄的初遇,甚至恍然间还闻到了那时的花香,波光粼粼的水面,青翠的草尖上跳跃着蚂蚱,一切都历历在目。

但即使记忆不断地故地重游,也再难以回到当年光景。

他抽出自己的手,“我想想。”

时间转眼到了秋天,周敬霄学着逐渐参与周家事宜,重新开始上学,搬离了七号院,不再每天守着成君彦。

今天,周家山上举行宴会,周清颐要他参加,但对外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来攀谈的人寥寥无几。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后颈在刚才就开始疼。算一算,竟然已经快两周没有见成君彦。

出乎他意料的是,腺体对成君彦竟然产生了类似戒断反应,之前在一起待久了,一切正常,现在猛地一离开,腺体却远无法恢复到之前没有见到成君彦的时候。

而且,之前在夜总会信息素失控时他就发现了,腺体的相互吸引还带来了一些其他的反应。

周清颐离老远就闻到周敬霄的信息素味道,愈走近,愈浓郁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顶着晃动的气流走过去。

周敬霄闭着眼睛,倚着柔软华贵的沙发,头发散在肩头,水晶灯照耀下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不舒服?”周清颐问。

周敬霄疼得咳嗽起来,秀丽的眉毛蹙起,简短地答:“很疼。”

“你先上去休息一下。”周清颐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周敬霄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周清颐便离开了。

……

那边成君彦正在经历一场恶战。

起因是他下班的时候遇到了卖赝品古董的,有个外地人被那倒爷骗得一愣一愣的,眼看着就要掏钱了,成君彦溜达过去,把钱包掉了,捡起来的时候跟那人小声说假的,别买。

外地人没买,成君彦没走多远就被一伙人头上套着麻袋堵在荒废的胡同里,这群人都是亡命徒,棍子照着他脑袋砸,人又多,成君彦完全占了下风。

两人擒住成君彦的手把他踩在地上,一计重重的拳头打得他耳鸣,他晃晃头,血顺着发根流下来。

为首的是个眼镜男人,掏出把弹簧刀,蹭着他的脸教训道:“这次知道知道,以后在外面,别乱说话,别断别人财路。”

“你们住手我报警了!”一道文弱的声音响起,他们同时看过去,只见刚才的外地小老板,一手拎着块砖头,给自己壮胆。

几人都笑了,眼镜走过去,“老板,刚才这小子捣乱,咱没谈拢,不然咱们再聊聊?”

那人后退两步,“谁跟你们聊!你们赶紧走,我已经报警了。”

他这么说,他们却笑得更欢了,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报警好啊。”说着他猛地抬腿踢小老板的肚子,手困住他让他无处可逃,又重重顶向他的胃。

正当他的血液上头,因暴力而兴奋至极的时候,一把刀从身后飞了过来,他一回头,刀尖直抵他的眉心。

他躲闪不及,刀破风的声音被放大无数倍,眉心中间因为即将到来的危险而剧烈酸麻起来,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刀却在距离皮肉毫米之外停住了。

成君彦手肘一震,带着长链子的蝴蝶刀又回到他手中,眼镜面上镇定,额头上早已渗出冷汗。

外面隐约传来警车的声音,眼镜对着其余人挥挥手,几人冲相反的方向跑去,很快隐藏在夜色中。

成君彦向后靠着墙滑下去,衣领被血弄脏,看向旁边的人,苍白地笑了笑,“你不累啊?”

那人没反应过来,成君彦手肘撑着膝盖低下头去,喘了口气,把小老板手里的砖头卸了,抬手往墙边一扔。

小老板捏得太紧,手指都有些变形,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成君彦抬头,“你肚子疼不疼?”

“还好。”小老板摁了摁自己的肚子,感觉没有大碍。

有滴血从成君彦眉毛滑下来,他眯起一只眼睛:“你在哪住?”

小老板说了一个招待所的名字,成君彦想了想,“不远,和我顺路。”

“你的头还在流血。”小老板很担忧,两人走出胡同口,成君彦问:“你真的报警了?”

小老板摇摇头:“没有。分开之后,我想回去找你,转了几圈,听见里面有人打架……”

“找我干什么?”成君彦正在看手臂上的一处伤口,转头看向他,小老板被这个眼神中的凌厉一震,忙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一张我的名片。”

说完从包里掏出张名片,“今天多亏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今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成君彦看着手中的名片,“邱霁月。”

“对。”邱霁月应道,“你叫什么呢?”

“成君彦。”

成君彦还未回答,一辆车自面前停下,周清颐的一头白发很是显眼,今天还用了发胶,周家人五官都是一挂的精致,他看向成君彦身边的男生,“这位是?”

“你好,我是邱霁月。”邱霁月说话字正腔圆,周清颐笑着点头,“你好。”

随即转向成君彦:“君彦,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跟人打架了?”

邱霁月连忙说:“成先生都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他从皮包掏出一叠钱,“这是医药费,如果不够……”

成君彦抬手制止了他,问周清颐:“去哪?”

……

“到了。”周清颐停车,“我带你上去。”走了两步,周清颐又返回车上,拿出一个黑色的棒球帽扔给他,成君彦接了,戴上之后只露出小半张脸,显得要比真实年龄小几岁,像个课余时间来宴会玩的高中生。

周家虽在山上,但半山处除了红木楼,还有一座偏西式的白色古典建筑,一共有五层,楼下平日里用来聚会、宴请,楼上是休息的房间,周家人有时也会在这边睡。

周清颐带他上楼,楼下还在觥筹交错,成君彦身穿刚打完架的脏衣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压低了帽檐,问:“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没说怎么了。”

“君彦。”周清颐不回答,摁上电梯按钮,笑意盈盈地对他说:“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听到这话,成君彦背稍弯,向后靠着电梯壁,笑起来有些孩子气:“怎么突然说这么老土的话?”

他摇摇头,想说不信,突然想到自己送出去的天注定,改口道:“原来信过吧。”

电梯到了,周清颐目视前方,带着成君彦穿过铺着丝绒地毯的走廊,向最尽头的房间走去。

他说:“如果,有些事情只能你做,别的人都不能做,你会做吗?”

成君彦不懂,“什么事?”

房间到了,周清颐笑一笑,“秘密。”拍拍他的肩,“进去吧,周敬霄在里面。”

问他什么都不说,成君彦有些莫名,打开房间门,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没有开灯,比走廊要热,他走进去,喊:“周敬霄。”

但没有人回应他,房间里是空的。

但是怎么会这么香,他吸吸鼻子,站了一会儿,准备出去找周清颐,浴室突然传来一声响,他过去敲了敲门,“你在里面?”

还是没人回答他,他感到奇怪,这里的香味更浓了,简直像踩在花蜜里,他一靠,门就开了,没锁。

“周敬霄?”成君彦把帽檐向上推推,浴室很大,里面漆黑一片,他抬高声音,“你怎么不说话?”

黑暗中有稍重的呼吸声,他循声走过去,语气严厉了些,“说话。”

忽然,伴随着一阵水声,成君彦被人大力拽倒,整个人栽到浴缸中,扑通一声,里面还有一个人,发尾顺着水波漂浮着,枕着浴缸的边缘,成君彦的手打到他的喉结,发出一声闷哼。

“疼么?”成君彦在一片黑里变成瞎子,摸索着抚到他的脸,“打哪儿了?”

周敬霄捏住了他的手,力气很大,成君彦衣服全都湿透了,帽子也早不知掉哪里去,头发被压得乱糟糟的,想抽回手没抽动,“你洗澡呢?我出去等你。”

“成君彦。”周敬霄终于说话了,成君彦靠近些,“你声音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哑了?”

“是不是发烧了?”他跪在周敬霄腿侧,用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额头,“是有点烫,你赶紧起来,别泡了,水还这么凉。”

“成君彦。”周敬霄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松开他的手,十分缓慢地坐直了些,手臂搭在浴缸边缘,声音沙哑,“你帮我拿个东西。”

“拿什么?”成君彦从水里爬起来,抬起吸满水的裤子踏出去,“药啊?“

在他要走的时候,周敬霄很快地又抓住了他的手,成君彦有些无奈:“放开啊,你不放开我怎么拿。”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松开,末了还勾了一下。成君彦的眼睛此时已适应了黑暗,能看清一点,周敬霄头趴在浴缸边上,头发不停滴水,脸美艳得不可方物,活脱脱像个人鱼妖精。

“在床边的抽屉里,帮我拿过来。”他拍了拍成君彦的小腿,“快点。”

成君彦哦了一声,先找到浴室的灯,啪的一声摁亮了,回头看,周敬霄拿手背挡着眼,他微微一笑,出去帮他拿东西。

扭开床头的台灯,桌上放着玻璃水杯还有一些书,看样子这就是周敬霄平时住的房间。

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个奇怪的东西。

借着灯光他大致晃了一眼,整体是金属材质的,由一些小指宽的皮质带子交错连接,像个面罩,但是又有空隙,不是完全封闭的,两侧还有长长的银链,叮了当啷的,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

“这什么啊?”他拿过去,周敬霄还在那趴着,见他进来,抬起头。

成君彦这下看清了他的脸,“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很不舒服吗?你嘴怎么流血了?”

他蹲下身,看清了是怎么回事儿,有些急,“你咬嘴里的肉干嘛啊?”说着要去掰他的下巴,让他别咬了。

周敬霄用脸蹭蹭他的手,很痛苦地慢慢深呼吸,“帮我戴上。”

“什么?”成君彦愣住,“哦,这玩意儿是戴的啊。”

他摆弄起来,“戴这个干嘛啊?怎么戴?”

拿到周敬霄脸前比划,琢磨了一下知道怎么戴了,周敬霄很迟缓地配合他固定,他探身看着脑后的几个暗扣,问:“这怎么系住的?看着像几个锁,关上还能打开吗?”

“能。”周敬霄的下半张脸被挡住,头发下面还在滴水,耳后垂下两条细细的银链,链上的荷花坠子像两颗耳坠,晃起来会碰到链子,轻轻地响。

他湿润的睫毛微颤,抬着眼睛认真地看成君彦的脸,声音比刚才还要哑:“锁上。”

成君彦鼓捣了一会儿,叮的几声响,所有的暗扣终于都被一一锁定。

在周敬霄短短二十余年人生里,有太多个身份、说不上幸福的童年、太短暂的母子亲情和需要时刻伪装的青春时期。

什么都匆匆,匆匆相遇、匆匆经历,再匆匆别离。

在小的时候也流过了很多眼泪,在妈妈、奶奶去世的时候,也真的质问过,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谁都不知道,小时候的他有一片茂盛的荷花,还有水量丰沛的池塘。

不在世界任何一处地方,在他的心里。

当他累了的时候,闭上眼睛就可以去到里面,那里永远充满阳光,花瓣上闪亮着晶莹的水珠,清澈的池水一眼就能望到底。休息片刻,再睁开眼睛就一点也不疲惫了。

失去一半腺体之后,他就没有池塘了,只有孤零零的残缺败荷。

再后来,在成君彦奶奶家看到了成牧山,知道了自己另一半腺体的归属之后,他倒没有太大的怨恨,心是麻木的,只是,他应该去愤怒一下才是正常的人的反应吧。

于是他拙劣地、磕磕绊绊地对着成君彦说出了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那个晚上,他也没有睡,在想,不然还是开门告诉他,我说的也不是真心话,只是我应该愤怒一下、怨恨一下。

不然,我妈妈肯定会不高兴,她那样辛苦地把我救了出来,肯定要说笑笑你不要轻易地原谅他们。

还有,也想告诉他,我不想穿那条裙子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那个玉龟,能不能换个别的,我真的不想长命百岁,我想做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应该怎么做。

成君彦疯了的那天,回到自己家,他陪他坐了一个晚上,听着他呢喃着姥爷姥爷,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他姥爷,不就是我的仇人么。

于是他报复性地收回一点信息素,可是他的信息素却像爱到别人家玩的小孩一样,头也不回地钻到成君彦身体里,沉沉浮浮地陪他做梦。

周清颐说,信息素也是你心情的一种代表。周敬霄觉得不对,他是个例外,他的半截腺体在人家那呢,能不追着他跑么。

心情什么的,一点都不准。

结婚那天晚上,他又一次拙劣地放了狠话,成君彦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看着走在前面的成君彦,和那些丝丝缕缕追逐着争先恐后跟上去的信息素。

是因为他腺体受损,不能控制,才会这样的。

他走在后面,远远跟着。周家的山,晚上难走些,成君彦腿又走不利索,磕绊了好几回。

周敬霄在后面插着口袋,稳如泰山,如果周清颐在场,一定拍着大腿哈哈笑,外甥,要不要看看您那小心翼翼的信息素啊。

那仿佛被遗弃掉的孩子一样、只敢蹭着成君彦的衣角、甚至不敢靠近怕被发现的荷花香气,从周敬霄的后颈散发出去。

绕过春生的杂草,盘旋过静静流淌的小溪,氤氲在北方干燥的月夜里,最终汇向成君彦的后颈。

别人祈求月老给牵上一条命中注定的红线,而他们之间,是千丝和万缕。

浴室里水声阵阵,四处充盈着花香,进入那湿润柔软的身体里,周敬霄又想到了他的池塘。

搭在浴缸边缘的两条腿正随着他的抽插而晃动,清澈的水中,狰狞的阴茎将那么小的穴口撑得严丝合缝,每动一下,成君彦的眉头就会皱上一分。

穴口内外都是水,分不清哪些是他流出来的。

不知道是腺体的缘故,还是成君彦天生就适合做容器,他的肉穴里又紧又软,无论是龟头还是阴茎最粗的底部,他都能紧致地包裹住,每一次都像初次。

周敬霄这次倒是不想他失去意识,但是信息素实在太浓了,成君彦只会在被顶到最里面的时候哼一声,头仰起来,急促地喘息几下,又很快被肏得失去意识。

那处可怜的地方已经被搓磨得嫣红,周敬霄腹部绷紧,握住成君彦的腰部,一点点地抽出来,抽出半截再顶回去,这样来回几次,成君彦就变得非常敏感,阴茎只是和肉壁摩擦,就大腿痉挛,抖着高潮了。

这次的高潮格外漫长,周敬霄抽出阴茎,看着那个肉口自己张合个不停,又塞了龟头进去,成君彦推他的腹部,“别……别进来了……”

可是被抓住了手,更方便进入,周敬霄拉着他的两只手把他拉向自己,刚刚停歇的水声又疯狂响动起来,阴茎上面凸起的青筋一点点剐蹭着敏感柔软的甬道,成君彦仰着脖子向后,手被人拉着逃离不开,大腿张开搭在浴缸边缘,整个人完全敞开着,从上到下都表现出邀请人进入的样子。

“太……太快了……”他的声音被撞得颠簸,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周敬霄在撞了几十个来回之后,一个深顶,大发善心地松开他,成君彦头歪在浴缸边上,肚子拱起来又落下,胯部带着臀部小幅度地上下抽搐,但顾不得还在高潮,收起发麻的双腿,向浴缸外爬去。

周敬霄赤裸着身体,湿透的发尾向下滴水,被口笼遮着半张脸,那双形状极其优美的眼睛看着那不断翕合的小口,它的主人还以为自己能够逃掉。

成君彦艰难地跪起身体,没爬两步腰就被人握住,尺寸恐怖的阴茎向上翘着,蹭着他敏感脆弱的穴口。

就只是蹭,龟头从会阴向上蹭着臀缝,来回反复,成君彦还抱着侥幸心理,继续缓慢地向外爬,但那阴茎始终在他身后。

“爬快一点。”被口笼遮的声音有些模糊,他抬手扇了成君彦的臀瓣一巴掌,没用太大力气,但很快,那上面就浮现起红色的掌印。

成君彦被打得一滞,感受到那手掌又摸上去,周敬霄按住那处,把他的腰按塌下去,让臀部翘起来,将两瓣臀向外推开,露出里面那个小口,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将昂扬着的阴茎一点点没入。

感受到又要被进入的成君彦加快速度向外爬,可是没有用,他只能爬一小段,就被拖回去。

那折磨人的东西已经完全进去了,成君彦一边爬一边被肏,肉体拍打声很响亮,到最后只能被鸡巴顶得向前耸,手却撑不住了,他向下栽去,被一把捞住。

他整个人被捞起来,跪在浴缸里面,周敬霄握住他的肩让他上身直立,两个人紧紧贴着,成君彦被撞得跪都跪不住,一张嘴那些呻吟都被撞得七零八碎。

后来成君彦再也跪不住,向前趴去,周敬霄放开他,他便伏在浴缸边上,身体里的东西却又涨大一圈,要两手紧紧抓住边缘才不至于被撞出去,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手背上,肩膀轻轻地抖动。

周敬霄握住他的腰,没有停下抽插的动作,腺体驱使着他不停地索取,要把成君彦身体肏得不能使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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