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里。”那人缓步走到他面前,不慌不忙地说道:“好看吗?她在仙界几年, 每日看到都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场景吧, 不觉得无聊吗。”
封离冷冷回过头, 金色的瞳孔折射出不满:“慧通, 你不该出现在仙界。”
“我见到公主殿下了。”
慧通声音轻渺。
“……你让她看见了?”
封离心脏狂跳起来, 下意识皱起了眉。
“那就要问问你是怎么做的了, 帝君大人。”慧通神色没有半点变化,悠悠地向他行了一礼, 语气虽然恭敬,说出来却全是讽刺:“九年的时光, 你既没能让小公主爱上您,也没能留住她离开仙界的步伐。”
“啊,连凤凰族的气运也堪堪只吸收了一小半, 明明只要和唐姝同房就好了——是怕她生气?如今可什么都落空了呀。”
“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事。”封离大步走过他身边, 回过头来,语气不留情面:“你出现在这里, 被持清发现了,我不会保你。”
慧通侧过脸,脸上露出一丝诡秘莫测的笑容:“我可是特意来帮你的,你最近也有所察觉吧……它已经渐渐开始失效了,不然小公主怎么会走得这么坚决。”
封离顿住脚步,看似平静的面容上,额角处凸起隐密的青筋。
他的手骤然收紧,突然抽出佩剑,横在慧通脖子前,声音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怒意:“你想做什么?”慧通抬手,慢慢推开他的剑:“帝君,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你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刀剑相向,真是令人伤心啊。”
“你要姜真、要至高无上的权力,要脱离命运的方法。”慧通从容镇定地看着他:“我哪样没有给你?”
“是你自己没有做到。”
慧通抬起指尖,优雅地放在唇边,他的动作充满恶意,却仍显得云淡风轻:“这可不能怪我吧。”
封离的眼睛平静下来,冷静地看着他:“你现在来仙界,究竟为了什么?”
慧通唇角笑意得体:“诸敝州的骸骨被取出来了,我在小公主身上闻到了祂的味道——封离,你不能让祂重新得到骸骨。”
“骸骨既然在姜真身上,她现在在人间,祂怎么能得到?你知道祂离不开瑶池。”封离语气不耐,望向某个方向,眼中暗光闪过:“她拿着,总比落在其他人手里好,你最好别在她身上打主意。”
“未必。”
慧通淡淡道,又笑起来:“况且,你确定她要是知道了当初的事,不会想杀了你吗?”
——
“你在开什么玩笑。”
姜真手指伸进天道的光团,把它戳在桌子上:“这营帐里又没有别人,骸骨怎么可能被人借走。”
“你在人间难道没有看过什么妖怪的话本子?”天道极力辩解:“有些天地中生出来的精怪,就是会借别的力量化作人形的。”
“……没看过。”
“那你看的都是些什么家长里短的婆媳话本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天道恼羞成怒。
姜真戳它:“我乐意。”
“反正骸骨之力还能用就行。”天道索性也不解释了:“你快去睡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好端端地丢了个东西,任谁也不会安心。
姜真还检查了一番方佳伶留下的鲛珠,确认鲛珠没有丢才放下心来。
清晨军营里就响起了聒杂的演练声,姜真醒得早,又不好出去,只是呆在帐子里看书。过了半个时辰,姜真感觉外头有人停顿的脚步声。
姜真放下手中随便拿的军书,说道:“进来吧。”
常素危卷起帘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穿着一身黑色的练功服,脸上戴着半副面具,遮住了眼睛。
他平时在军中并不刻意掩盖伤痕,只是偶尔将眼睛遮住,避免吓到他人,至于其他的伤,在军中还没有到令人惊奇的程度。
“今日便进京吧。”常素危将幕篱压在她头上,轻纱帷幔垂下来,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我在城外驻军,你与我一道进城,不必担心符传。”
姜真应声,有些不解:“符传为何管得这样严密?”
“封离走了,叛军群龙无首,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流派,在各地占山为王。”常素危替她拢了拢随着站起来的动作而有些歪斜的大氅:“为了控制暴动,才想出这样的法子,不过姜庭这小子,做事做得太死了。”
显然,他和姜庭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变成君臣就更加融洽。
姜真“哦”了一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在治理国家这方面,她不觉得自己有比无数宫中学士更出众的意见:“仙界那边派来的使者是谁,你知道吗?”
“不清楚。”常素危捏了捏虎口,语气散漫:“应该是个难缠的家伙,让姜庭对付他就好了。”
常素危带着她和一小队亲卫,轻装入城,常素危的脸就是通行证,入城的士兵看到他,没有敢上来查验的。姜真坐在车内,却听见车辙滞在原地,外头响起争论的声音,迟迟没有重新进城。
她掀开车帘,看见几名亲卫声色俱厉地抽剑站在车前,守城的将士赔笑道:“他就是个算命的道士。”
其中一名亲卫高声道:“不知道城内不许有算命的道士和尚吗?”
他说完,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接过他的话:“我站在城外,还没进城。”
亲卫怒形于色,斥责道:“皇上早就下令,不许这些牛鬼蛇神在京城脚下装神弄鬼,不管你是道士还是和尚,都赶紧滚,信不信我马上砍了你的头,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人声音不紧不慢:“我没有算命,也没有收一分钱。”
只不过这人的声音太单薄,很快被其他人掩盖,常素危不耐烦地踩了一脚马镫,从亲卫中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