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城气温更热,朝堂更吵,阉党集中火力弹劾辽东督师孙承宗,是目前唯一的大事。
作为泰昌、天启父子俩的帝师,孙承宗还是内阁辅臣,以阁臣身份出镇,体量足够大,阉党还需要时间发酵一下。
林耀说自家幼弟‘文不成、武不就’,秦祚明当真了,林威半个月没有迈步出居住的院子,一开始以为他不愿鼻青脸肿见人,直到林威让他派人入京送东西,他才知道林耀为何看重这个弟弟。
林耀明白幼弟那天为何独自向北,留纸张的时候,把材料成本也给他详细列出来。
十天时间,林威做了两本账,但不是‘账本’,那种流水账写的人累,看的人更累。
参照某位满清皇帝的陵墓,改改规制,把大门、墓墙、甬道、往生桥、通天道、享殿、地宫、祭台、供牌,全部用炭笔画成简图,然后在图纸下面表格列出工程量、材料、人工成本,一合计就是账本。
这‘账本’清清楚楚,九千岁不识字也能看明白,至于如何贪墨,人家比自己更专业,工程质量把控是另一门学科,三十年陵墓和百年陵墓是两种物品。
秦祚明送走林威给老大的东西后,到客房‘安慰’,结果发现这位突然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屋里挂满大纸,上面写着内阁、士绅、豪商、皇帝、勋贵、清流、边镇、内廷、藩王等等词语,然后又把这些词连线。
这不是神经病吗?林威没有解释,开始在线条旁边写权力、银子、名声、爵位、传承、土地、官阶等新词的时候,秦祚明终于懂了。
连续好几天,林威对着墙上一堆纸发呆,秦祚明在他后面坐着安静学习,秦悦明后来也参与进来。
线条非常多,林威总是画一个正向箭头,又画一个反向箭头,不仅两两之间有连线,任何一个‘势力’与所有人都有连线,傻子都能看出来,把所有势力相反方向的线完全形成‘圆’才会结束。
兄妹俩每天都有一种认知被刷新的感觉,到八月初十,林威在皇帝、勋贵、内阁、内廷身边连续写了四个林家,互相之间再连线,然后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标示‘属性’,没有说谁需要林家、谁创造林家,更没有说林家为谁做事、又影响着谁,只是抱胸看了半日,突然把所有纸收起来,到门口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林威除了刚来的第一天话很多,之后交流都是三言两语,秦祚明看他虽然眼神平淡,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坚毅,刚想开口,林威已摆摆手回里间倒头就睡。
兄妹俩只好退了出来,大厅里张凤仪正在看文书,看两人一头雾水,不由问道,“今日又在做什么?”
秦祚明一撇嘴,“锦衣卫寻迹破案的本事真厉害,我还什么都没和他说,他就猜到林家大概的身份了。”
张凤仪不置可否,看一眼秦悦明微笑着问道,“是你想象的样子吗?”
小姑娘摇摇头坐到一边沉默不语,张凤仪合起文书,与秦祚明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叹气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劝。
林耀走的时候,说可以告诉林威长辈们的安排,秦祚明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小姑娘作为当事人也不想提,就此搁置下来。
这几天越来越发现,林威与他们完全是两种人,不是地位的差距,是思想的差距,且林威青梅竹马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死了,他现在一心做事,与秦悦明一点交流的兴趣都没有,甚至还不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至少看到她那一瞬间眼里有光。
三人沉默间,外面亲卫突然汇报,“禀夫人,山坳口来了一位先生求见林四爷,自称故交,留名汪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