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原听说孕妇多易忧郁感伤,还一度十分担心原就敏感的杨恬,想了好些开导她的话。
结果,这些话一句也没用上。
确诊滑脉之后,杨恬好似有子万事足,心情总是十分好,总是笑眯眯的。
她骨子里那股坚韧劲儿也完全显现出来,孕吐、浮肿、抽筋、气短、心悸……孕期再怎么难受她也没抱怨过一句,就这么笑着接受了孩子带给她的一切磨难,甘之如饴。
“便是你在这儿,也不过是产房外等着罢了,也用不上你什么,我身边儿这么多人呢,还有甚可担心的?”杨恬笑道。
没有孩子的时候,她是一直焦虑的,因为他待她这样好,婆婆亦待她如亲女,她便是无子,他身边也始终没有添人,他们始终都在宽慰她。
她如何忍心拖累这么好的他无后,更不忍让本就是要来嗣子的婆婆断了香火。
幸而上天垂怜,让她有妊,那一瞬间,所有的焦虑都消失了。尤其后来从大夫到周围有经验的妇人都说她怀的是个儿子时,她就彻底踏实下来。
如今不过是临产时夫君不在身边,那有怎样,她坚信,老天爷既然给了他们这个孩子,必定会让她顺顺利利生下来,健健康康长起来!
沈瑞终是扯了扯嘴角,拢住她双手,低声道:“想来皇上是招我商量山西的事,快则半月,多则一月……”
杨恬一笑,道:“山西事情千头万绪,哪儿能那么快就放你回来,便是孩儿百日时回来又又何妨,总不会周岁才回来罢!”
沈瑞见她眼中虽有不舍,却并无惧怕,便也放下心来,因笑道:“我又不是去打仗,哪里用得着一年才回来!”
小夫妻说笑了一阵,沈瑞安顿了杨恬歇着,自己去见母亲徐氏。
有些话,同谢先生没法讲,但同徐氏,沈瑞便合盘托出自己看法。
徐氏也是历经三朝看尽朝局变换的,她沉吟片刻,道:“若真应了你的猜测,皇上要拔除那阉党,此时调你回去,是真真当你是‘自己人’了。”
沈瑞也不无感慨,因道:“儿子省得,儿子并无怨怼之心。只是儿子愿为皇上尽忠,却不想搅进之后的纷争里。”
“母亲,”他语气低沉,又坚定道,“这几年,我在地方上,做了这许多事,越发觉得这样才是对的,才是好的。
“为百姓们做点子实事,看着他们吃饱穿暖,我是打心眼里高兴。
“百姓富裕起来了,地方富裕就起来了,有了富裕的地方才有更多税银到中央,我大明才能富裕起来。这才是真正为大明好!”
他更喜欢在地方上的自有自在,虽然地方上也不是没有党派之争,官员、官绅之间一样勾心斗角,但是比起朝堂,真是要清爽太多了。
徐氏看着儿子,脸上缓缓绽出笑容来,“这回,就先当个皇上的‘自己人’吧,万事都听皇上的吩咐。待事情了结,你愿为皇上牧守一方,只管同皇上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