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的声音中是化不开的悲伤与悔恨,他闭上了眼睛,仰头继续说:“我,你父亲,还有通贝里,我们是多年的挚友...我和通贝里都发誓,要帮助你父亲重建托斯卡亚家族的辉煌...可、可你父亲从此就消失了,我和通贝里在地下室里找了整整三年,也没有从那些书中找过到关于地道内的一星半点的记载,也就只好无奈的选择放弃。而你母亲,她在你父亲失踪后的第二年,就病逝了...”
“砰!”亚瑟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燃烧起来的熊熊怒火,一拳砸到方桌上,将方桌从中间砸断,酒杯和酒壶在空中碰撞,随即掉落在地毯上,猩红的酒液和酒红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不拦着他?!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那个该死的地道对你们的吸引力就这么大么?!啊?!!!!!!!”亚瑟一脚踹翻了刚才坐的椅子,第一次对自己的老师用如此愤怒的态度咆哮着质问,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而是要为三座城市的毁灭,一场血腥的叛乱负责的掠夺者,然而,自小和埃里克相依为命的经历始终是亚瑟一块无法消除的心病。
“我们、我们以为...以为那里面可能藏着霍尔嘉德大人留下的一些准备,因为他谋划了自己的死亡,那不可能毫无缘由,所以...所以...”华用双手遮掩住面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是用哭腔讲述的。
“所以,我的父亲就此失踪在了甬道之中,而我和哥哥就这么无父无母的长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的一个以为...对吗?”
自从埃里克战死之后,亚瑟曾以为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事和人可以让自己再度哭泣,可老师就是老师,重逢的第一面就做到了。
“我和通贝里想好好培养你和你的哥哥...但埃里克拒绝了我们的请求,他那时候才十岁,却像个男人,真正的男人一样...他抱着你,安慰着你的母亲,离开了约灵城,回到了希茨海尔斯。你知道吗?我们虽然担心,但更多的是欣慰,因为他可以很好地继承你们父亲的遗志,绝对可以!而你,亚尔斯兰,也可以像我一样,做你哥哥的左右手,跟他一起让托斯卡亚家族重新成为王族!但、但,世事无常啊...”
说到这里,华的泪水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他在为失踪的封主哭,在为自己默默爱着的那个女子病逝而哭,为自己曾寄以无限祈盼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生死两隔而哭,这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地毯上,就像无声的控诉,控诉这不公的命运...
亚瑟闭上双眼,两串泪珠滑落,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为什么自己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埃里克始终都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如今他明白了,埃里克是不想让自己那么早就了解到那沉重而悲伤的事实。
“当埃里克被那些帝国杂种用鹰刑处死的消息传回来,我和通贝里都差点疯掉,我们都很绝望,那种感觉你很难体会...但,但你,亚瑟,你站了出来。我为你自豪,孩子,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托斯卡亚家族最后的希望...”华伸出了沾满泪水的右手,颤抖地伸向亚瑟,这个他细心教导了五年的孩子,这最后的希望。
“我是个替代品,我哥哥也是,甚至我父亲也是。”亚瑟的嘴角扬起,躲开了华伸向自己的手,对他说道。
“不,当然不...”
“我是埃里克的替代品,埃里克是我父亲的替代品,而我父亲,则是霍尔嘉德的替代品...自从一百年前开始,你们就在寻找替代品!一年又一年,一个又一个,托斯卡亚家族为了那个该死的目标流干了鲜血,我受够了...”
“亚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这段话的华,震惊的站了起来,他看着日渐成熟,眼神冷冽的亚瑟,终于意识到——那个会因为不能跟兄长一起上战场而赌气的少年,已经成为了一个杀伐果决的领袖。
“意思很简单,我受够了,老师。我不会再成为你们的棋子,你们实现野心的傀儡...我会以自己的努力来让托斯卡亚家族重归辉煌,愿意臣服的,我给予他荣华富贵和无上权柄,而妄图掌控我的...”亚瑟向着华走近了两步,用那双异于常人的金色双瞳看着他。
“我把他的尸体扔进海里,无论是谁。”
“好了,让我们翻过这一页,老师。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应该好好庆祝一下这次重逢的!”
亚瑟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笑着给了华一个有力的拥抱,就像刚才不过是友好的寒暄了一阵子而已一样。
“现在,让我们聊聊,今后的发展吧。”
“我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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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巴黎离开之后,去了不列颠,本想先在那里建立属于我自己的势力,然后再图谋瓦尔哈拉的。但我的实力太过弱小,又不甘心做那些个失败者的封臣,就回来了。”亚瑟用匕首将乳猪后背的肉一刀一刀片下来,然后码到盘子里,再用叉子叉起来,然后边蘸公馆厨师调制的酱汁边跟华讲述着自己这大半年的经历。
怪不得大多数贵族都更愿意在城市中居住,而不是在那些阴冷潮湿,实用性大于一切的城堡中居住。这般的享受也就只有在斯德哥尔摩这样,可以供养贵族生活的城市才能实现。
宽敞明亮的卧室,美艳动人的侍女,奢华而舒适的装饰,可以连续一个月不重样的宴席,亚瑟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向议会请求继承,王位继承人的位子,然后跟你父亲和哥哥一样,默默积蓄实力么?”
“不,老师,不是请求,是要求。一个有着八千名战士的人,是不会对一个可笑的议会低头的。”亚瑟吸吮着牡蛎之中的汁液,含糊地说道。在海边的斯德哥尔摩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贝类和鱼类,而这里的厨师也很懂得如何把这些东西做的好吃,而不是一味的清炖和腌制。
“他们并不是真心跟着你的。”华看着亚瑟,根本无法把他和那个自己的学生联系起来,就像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却性格迥然不同的人一样。
“是,我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真心支持一个连五千人的军队都凑不齐的家伙!但,议会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真心支持我的,他们敢赌么?现在所有的领主都把军队驻扎在城外,仅仅带着贴身护卫进了斯德哥尔摩,如果这支八千人的军队在夜间突袭其他的军队,你猜,这次扎营足够让多少领主就剩那点护卫?”亚瑟将牡蛎壳放到银质托盘里,然后充满自信的说道。
“你真的打算跟议会鱼死网破么?亚瑟,这样实在是太冒失了,我们应该...”
“应该从长计议,对吗?”亚瑟举起酒杯,隔着长桌对华致敬。
“我知道,不应该过分刺激议会,要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我们才可以发展势力,等到时机就取而代之...但我不想这么做,老师。在这次的大会议上,我会以拥护议会作为条件,来换取他们对我入侵德意志兰的支持。”
“你要去德意志兰?那里已经四分五裂数百年了,亚瑟,我不认为你能够将他们统一在一个旗帜之下。”
“在亚尔斯兰打到比利牛斯山脉之前,也没人觉得他可以掀翻即便在走下坡路,但却依旧不可战胜的西巴尔德帝国。阻碍德意志兰统一的是境外势力的干涉,那些王公贵族恋眷权柄却又没有相对应的能力,便只好进行一场又一场那种除了死掉更多的农奴之外毫无意义的战争。而我,您的学生,我将在德意志兰推行您曾经对我说过的那种制度,我相信这种制度将会帮助我握住无上的权柄。”
闻言,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难道真的要...”
“fusoldatsystem,府兵制度,您当时不是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么,就是依靠这种制度,那个名叫...tang的帝国才会如此的兴盛和强大,我也想让自己的国家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帝国,就像全盛时期的巴尔德帝国一样。”
自从那个夜晚,亚瑟从华的口中听到这种制度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自己能够在国家里推行这种制度,那么不仅可以削弱贵族对王权的影响,还可以得到成千上万随时可以踏上战场的士兵,岂不是比现在这种领主自给自足,视国王皇帝于无物的情况要强得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