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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试探(1 / 1)

谢景熙离开厩牧所的时候,已经是後半夜了。

为了避免夜探时身陷敌境无法脱身,他安排了裴真在不远处接应,两人一起回的大理寺。

裴真检查完周围情况,合上讼棘堂门,转身点燃了一盏油灯。谢景熙摘下面具,问裴真道:“你在外面可有什麽发现?”

“不曾,”裴真摇头,“卑职见他们将马匹带走,本想潜去标记的,可後面左骁卫的人来得太快,卑职担心大人安危,不敢擅离。”

谢景熙没说什麽,从腰间0出一个小哨,在灯下展示给裴真。

“这是?”裴真不解。

“马哨。”谢景熙道:“驯马人通过马哨,对马匹发出指令,军中驯马几乎都会用到这种方法。”

言讫,谢景熙将哨嘴置於唇间,用力一吹。

什麽声音都没有。

“坏了?”裴真疑惑。

谢景熙不动声se地端详手里的马哨,“没有,只是我们听不到。”

裴真怔忡,继而忆起来,马的听力确实b人灵敏得多。故而有些声音马能听到,人却常常难以察觉。心念电转间,他反应过来,望向谢景熙惊讶道:“所以国子监的击鞠场上,凶手就是以此来让郡主的马突然发狂的?”

谢景熙不置可否,将马哨在莹莹的烛火下转了一圈,“可这马哨,看着不像是大周的东西。”

裴真闻言便凑了过去,只见那只马哨通th白,中空而略呈弧形,表面虽有打磨的痕迹,但依稀可见一些细小孔眼……

“这!这不是……”裴真悚然,跟着谢景熙这麽久,屍检和现场都见过无数的他不会认错。

谢景熙手上拿着的这支马哨,是用人骨做的。

谢景熙倒是平静,将那支骨哨收入盒中,道:“这是突厥人的东西。”

他们用稚童肱骨做成骨哨,可吹出只有马能听见的哨声。在训马时将惩罚和哨声重叠,待马形成记忆後,便可用骨哨控制马匹行为。

谢景熙幼时熟读兵书便听闻过,太祖皇帝时期,突厥人曾故意让一批战马被大周军队截获,而後便用这一招,在战场上令周军乱了阵脚。

“那对方利用郡主坠马的意外,引我们去查王瑀贪w军饷的案子……”裴真不解,问谢景熙到,“又图谋什麽?”

谢景熙思忖良久,缓声道:“对方所图,目前还不清楚。也许只是朝中某个乐见王沈两党争斗,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设局,也未可知。”

毕竟沈朝颜承着所谓的“太子命格”,她若真的si於坠马,凶手可借此做的文章,那可太多了。

心里没来由地空了一拍,谢景熙生出些许烦躁。

他蹙眉看向裴真,吩咐到,“即日起,多派两人盯住沈朝颜,务必确保她身边时刻有人跟着。”

“哦……”裴真应了一声,合上堂门离开了。

讼棘堂里安静下来,沉夜将阑,室内一灯如豆。更漏窸窸窣窣地流淌,像小虫子在啃噬着耳朵。

谢景熙行入堂後的寝屋,心头也像是正在被什麽噬咬着,散出些刺痒的异感。

本以为沈傅si後,他与沈朝颜便是从此陌路。饶是後来她si缠烂打,谢景熙虽许了她参与案子,但在心里早已划下一条泾渭分明、不可逾越的界线。可谁曾想,这案子查来查去,竟莫名又将她牵扯进来。

而更糟糕的是,那条曾由他亲自设下的藩篱,竟也破天荒地松动了。

上一次,是在国子监,他为了救她,险些佘了自己的一条腿。彼时,他尚能以人臣之责自辩;而方才,仅凭一个毫无道理的猜测,他便破例在她身边安cha了大理寺的暗卫。

这样的事,他从未为任何一人做过。

谢景熙烦躁地扔了手里的衣裳,侧身捻灭屋里的灯火。

翌日的朝会果真风平浪静。

关於左骁卫连夜运马一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近日来手上公文堆积如山,还有陈之仲和丰州瘟疫的案子要从头理一遍,谢景熙没什麽胃口,退朝後便省了午食,径直回了大理寺。

他让人取来卷宗,刚坐下展开,裴真就面带菜se地0了进来。

“大人,”他有些为难,支吾了半晌才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昭平郡主……”

话没说完,就被门外一句清亮的“谢寺卿”打断了。

谢景熙一怔,抬头扫过裴真,竟从他眼中看出了点ai莫能助的怅然。

“谢寺卿。”

沈朝颜巧笑,不等谢景熙找理由赶人,她眼疾手快地挤开了裴真,提着个小食盒凑到了谢景熙身边。

“上次画舫相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想着你最近公务繁忙,平时也不好来叨扰,这儿刚好赶上饭点……”

她碎碎念着,不请自来地将食盒里的东西摆了一桌,“啊呀!”

沈朝颜惊呼,走进一步,差点贴上谢景熙的鼻子,“怎麽几日不见,谢寺卿就瘦成这样了?莫不是身子不适,染了什麽风热风寒的?”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往谢景熙的腕间探去,嘴上还振振有词地道:“谢寺卿你不知道,我其实是略懂些医术的,不如我给你把把脉,有啥小病小灾的赶紧治唔……”

指上一滑,那只刚被拽进手里的腕子,像只滑溜溜的泥鳅,倏地逃走了。

眼前之人神se清淡地睥睨着她,冷声道:“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三日前不才一同从蓬莱殿面圣出来?”

“哦……”沈朝颜被戳穿,却依旧面不改se地胡诌到,“不是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麽?我与谢寺卿三日没见,当真是如同隔了九个秋天那麽难熬。”

一席话说完,堂上陷入si寂。旁边的裴真实在听不下去,识趣地先告退了。

谢景熙整了整被她扯乱的袖子,淡声道:“前日里冯寺丞经手了一个案子,说是一个江湖骗子男扮nv装,借着给nv子看病趁机轻薄。後被病人揭发,恶行暴露,走到哪儿都被打,最後自己去官府自首了。”

“……”沈朝颜语塞。

她倒也不想真的让谢景熙误会她想轻薄他,便怏怏地收了手。

谢景熙不再说话,扫了眼案上的吃食,问沈朝颜到,“这些又是郡主亲自做的?”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上一次,在国子监的书室里,谢景熙便领教过她所谓的“亲自”。

“哪儿能啊!”沈朝颜这次却坦荡,如实道:“都是刚才经过东市的时候随便买的,也不知合不合谢寺卿的口味。”

说话间,她已盛了半碗鱼汤,笑意盈盈地递给谢景熙。

明知这人虚情假意,b起上一次骗他说东西是自己做的,这一次,谢景熙听到她当真坦白东西是“随便”买的,心里似乎也并没有开心多少。

“谢寺卿。”耳畔响起沈朝颜的声音,他侧头,看见白玉碗上,那只白皙剔透的手。

热气氤氲,漫成淡淡薄雾。往上,是她不施粉黛、不染铅华,也一样明yan照人、不可方物的容颜。

思绪飘远,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晚在灯烛坊,她为救他落水之後的模样……

心里像飞进了一只蝴蝶,扑棱得七上八下。然而下一刻,谢景熙只觉腕间一热,什麽东西泼洒而出,意外却又jg准地泼sh了他整个袖口。

谢景熙垂眸,果然是沈朝颜手里的那碗鱼汤。

“哎呀!你看我,怎麽这麽不小心呢,哎哟。”

她声情并茂地表演惊慌失措,伸手在谢景熙的腕间一通瞎0。而那只骨节分明的腕子,在她手里总像只j诈的鱼,无论如何都抓不到。沈朝颜逐渐失了耐心,在谢景熙再次ch0u手的时候猛地一抓!

重心不稳,她被自己带得踉跄两步,身t堪堪向前扑去。x口传来特别真实的压迫和痛感,沈朝颜抬头,看见面前一双深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骑坐在谢景熙的腿上。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颤了一下。

“大人!”

堂门外响起裴真的声音。

他也是学乖了,知道谢寺卿和郡主独处的时候,最好不要贸然推门。

等了半晌,里面终於响起谢景熙一贯冷沉的声音,他悠悠地道了句,“进来。”

听起来,似乎气息尚且不稳。

裴真推门进去,见堂内一切井然,只是正在夹菜的沈朝颜不知为何拿反了筷子。

“何事?”谢景熙问。

裴真回过神,赶紧答到,“李署令方才回了太医署,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嗯,知道了。”谢景熙应了一声,吩咐到,“备车吧,本官换身衣服就走。”

“诶!”裴真得令跑远了。

桌案後,拿着筷子假装夹菜的沈朝颜,却是吃得食不知味。想着自己今日这些过於殷勤的表现,和方才扑上去搂住谢景熙的画面,她越想越觉脸上挂不住。毕竟,谣言是要在有人看的时候才叫谣言。

刚才那样,谢景熙会不会误会她是故意投怀送抱?

沈朝颜也不知自己现在是怎麽了。之前故意跟人家攀关系的时候敢作敢当,没脸没皮,当下竟也会为了一个失误的拥抱而懊悔。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都是因为她向来呼风唤雨、众星拱月,主动向一个男人“讨好求欢”,实在是有失郡主的颜面。

“吃好了?”头顶响起谢景熙不紧不慢的声音。

沈朝颜叼着跟青菜抬头,只见他正神se如常地看过来。她登时又觉得自己方才的纠结是庸人自扰,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不甘心。於是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细嚼慢咽之後,才缓缓地回了个,“嗯。”

“一起去?”

“啊?”沈朝颜抬头望他,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谢景熙道:“上次在牢里,韦正还交代了多年前,陈之仲和魏梁都涉及的另一个案子,跟太医院的前署令有关。”

沈朝颜一怔,悻悻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大理寺的马车穿过闹市,停在了太医署门前。沈朝颜从车帘里探出个脑袋,叫住了前面的谢景熙。

“又怎麽?”谢景熙问。

沈朝颜凑过去,问他,“等一下你准备怎麽问?”

谢景熙一怔。怎麽问?还能怎麽问?

当然是用嘴问。

沈朝颜啧一声,蹙眉严肃提醒,“这种si无对证的案子,你以大理寺的立场去查,有几分把握那些人会对你说实话?”

见谢景熙没反驳,她趁热打铁继续道:“所以这一趟我们得套话。因为往往只有在不经意的时候,人才会吐露真相。”

沈朝颜x有成竹,“套话这种事,我最在行,等一下你看我眼se行事。”

“……”谢景熙蹙眉,却也没有反对。

两人前後进了太医署。

今日的太医署倒不算很忙。门口的侍卫见沈朝颜亲临,不敢怠慢,着急忙慌地通报了。

没等多久,李署令便拎着袍裾小跑而来。他对沈朝颜揖礼,眼神触及一旁的谢景熙,又微微错愕地添了句,“见过谢寺卿。”

谢景熙点头以示回应,并未多说什麽。

李署令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终是问:“两位今日前往是为……”

“不急不急,”沈朝颜摆摆手,对李署令yu言又止地道:“我们进里间去说。”

太医署本就是给皇室官宦瞧病的地方,很少有人会亲自上门。李署令想了半天,将两人带到平日里大夫们上夜值的後院,又吩咐人去将最好的茶沏了一壶。

沈朝颜在脑中整理着思绪,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手里的茶,才对李署令道:“这事儿吧……说来也是有些难以开口的……”

她故意顿了顿,在李署令一脸迷惑的表情里弱声道:“我们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前署令赵大夫的事。”

谢景熙蹙起了眉。沈朝颜没理会他,只继续对李署令解释,“先帝还在的时候,我听闻赵署令着有一本医典,里面记录了好些疑难杂症的对症方法,就想说……”

话语戛然,沈朝颜双眸晶亮、若有所指地盯着李署令,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李署令当即犯了难,只有些遗憾地解释到,“那本医典在赵署令离世後便不知了去向。”

“啊……如此可如何是好……”沈朝颜黛眉微蹙,惊讶惋惜之余,遗憾溢於言表。

没能帮上忙,李署令心下愧疚,於是问:“不如郡主说一说是何症,老朽虽不才,但可尽绵薄之力勉力一试。”

“哎……没有用的,”沈朝颜摇头,复又道:“若是没有记错,前些时日,太医署便给过我一张方子,没有用的。”

李署令一怔,想到太医署里出去的方子,确实都要经他过目,若是已经用过依然不行,那恐怕他真是无能为力了。思及此,内疚变成了羞愧,李署令撑着这张老脸的最後一点尊严追问沈朝颜,“敢问郡主,到底是何症?”

眼见蒙混不过,沈朝颜一噎,看着谢景熙的侧脸计上心头。她咳了两声,压低声音支吾其词地道:“就是……赵署令为先帝治好的那个病……”

李署令愣了愣,茅塞顿开之时,眼神飘忽地落到谢景熙身上,将他上上下下地扫视几番,而後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又飞速移开了。

全程听了个哑谜的谢景熙一脸莫名,侧头去寻沈朝颜,没想对方却破天荒地转身过来,颇为温柔晓意地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以示安抚。谢景熙完全不知道,这满肚子坏水的人又在卖什麽关子,好在下一刻,李署令的回答转移了他的思绪。

“我与赵署令虽曾共事一段时日,可医者之间并不会事无巨细地交流所有事,特别是自己的秘方。不过……”李署令似是想到什麽,补充到,“关於赵署令药典的事,或许可以问问白医师。”

“哦?”沈朝颜意外,“此话怎讲?”

李署令没绕弯子,坦言道:“若是没记错的话,白医师在入太医署之前,曾是赵署令的关门弟子。”

沈朝颜怔忡,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只追问:“那敢问白医师现在何处?”

李署令道:“白医师今日休沐,此刻想是在舍间歇息,郡主要见他的话卑职这就派人将他唤来。”

沈朝颜摆摆手,回了句,“不急。”

“那除了白医师,赵署令是否还有什麽b较亲近的人?”沈朝颜解释,“我是说,这万一白医师那处寻不到……”

李署令思忖半晌,笃定地摇了摇头,“赵署令出身贫苦,幼年父母双亡,之後说了两门亲事,都不知怎麽没了下文,白医师是他某次外出行医时捡来的孩子,说是弟子,实则与父子差不多。若那医典连他都没有,我实是不知赵署令还会将东西交给谁。”

问到了想问的答案,两人也就不便多留。

李署令颇有分寸地坠行在两人之後,远远地隔出一段距离,生怕听了两人的私房话。

沈朝颜心情大好,步履轻快地冲在前面,行至後院回廊的时候,视野倏被一片妖冶鲜妍的花海占据——雪白、yan粉、殷红,在秋日暖yan下如火如荼,遍地燃烧。

许是察出沈朝颜眼中惊讶,李署令自觉上前两步,解释道:“今年气候反常,这杜鹃花不知怎得就开了两季。”

“杜鹃?”沈朝颜诧异,“杜鹃能入什麽药?”

李署令笑了笑,只道:“这不是太医院的药材,是白医师种的。”

沈朝颜更是不解,“白医师是个ai花之人?”

“非也,”李署令道:“杜鹃是花,亦是鸟,杜鹃啼归,常用於悼念离人。白医师是在赵署令去世後在这里种的杜鹃,大约更多是悼亡缅怀之意。”

“这样……”沈朝颜若有所思地嗫嚅,只觉自己的小臂被谁往後轻轻拽了一下。

“怎麽?”她回头,双眸晶亮地看向谢景熙。

秋yan斜照,穿过廊檐的雕花落在她齐整的发髻上,镀下一层流光,眼尾都仿佛染上一层浅淡的笑意。谢景熙略微一怔,见李署令识趣地退远,才故作淡定地问沈朝颜道:“方才你与李署令说的到底是什麽?”

“哦?那个呀?”沈朝颜挑眉,嘴角也多了一抹神采,坦白道:“你我拜过一半堂的事,全沣京都知道的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听得谢景熙蹙眉。

沈朝颜不急,继续眉飞se舞地问:“先帝子嗣艰难,而立之年才有皇嗣,这事你知道麽?”

谢景熙被她这天上地下的问题问得耐心耗尽,脸se一沉正要发作,却见沈朝颜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以手掩唇小声道:“可先帝当年是用了赵署令的药才得了子嗣,这件事只有皇g0ng内院和太医署的人知道。”

所以……谢景熙背心一凛,回想起方才她说完之後,李署令看他的眼神——惊讶、疑惑、惋惜……

“……”谢景熙x口一闷。

他当即回头去寻李署令,果见他像是无意窥得什麽秘辛一般,慌乱地将目光移开了。

谢景熙被气得冷笑。而眼前人却拍拍他的肩,幸灾乐祸地道:“大丈夫不拘小节,谢寺卿一心查案,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的。”

“……”还挺会给人戴高帽的。

谢景熙担心沈朝颜借题发挥,便不好计较,只在经过这人身边的时候狠狠剜了她一眼。

两人跟着李署令,来到了白医师居住的小院外。因着後面的问话不好让人知晓,两人便让李署令先下去了。

白柳望正在案前看书,见到谢景熙和沈朝颜,他惊愕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之前在陈府的时候,三人便见过,故而白柳望当下便认出了两人。

“郡、郡主……”他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见谢景熙,也仅仅失礼地嗫嚅了一句,“谢寺卿。”

沈朝颜难得摆出副平易近人的架势,笑着问他到,“不请我们进来坐坐?”

白柳望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引他们进屋。

房间不大,只有一个会客厅和一个单人的卧房,中间用一个雕花的月洞门隔开,实则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床上铺落的帐幔。白柳望给两人搬来蒲团,转身又去沏茶。

沈朝颜随意在蒲团上坐下,目光落到案上那本叩起的书上——竟然是本探案集。

白柳望端着茶水回来,见沈朝颜好奇,便笑着解释到,“这是茶然居那个说书的林先生出的话本子,小人没事总ai去听一听。”

沈朝颜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下意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而茶水入口,她一噎,险些将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白柳望见状,立马ch0u出随身的手帕给她。沈朝颜捂嘴转身,把茶水都吐了个乾净。

“这是什麽茶?这麽酸!”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白柳望一怔,慌忙给沈朝颜赔罪道:“这是沣京人不怎麽ai喝的酸茶,得配着蜂蜜一起喝才行。”言讫,他从桌上一个瓷盅里舀出一勺蜂蜜,搅拌进了沈朝颜的茶盏。

沈朝颜漱了口,心情平复许多。她的目光落回到斟茶的白柳望身上,意有所指地对他道:“是李署令说你或许在这里,我们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白柳望放下茶壶,茫然问:“郡主和谢寺卿是专程来寻我的?”

沈朝颜点头,“因为李署令说,你是赵署令生前最亲近的人。”

许是因为听到赵署令,白柳望有明显的一瞬失神。他的眼神空茫了片刻,良久才垂下眼眸,颇有些落寞地自语了句,“我师父……”

沈朝颜跟谢景熙交换一个眼se,缓了缓,才继续问他道:“赵署令生前,据说见过两个来自丰州的兄妹。我们想知道那两人与赵署令的关系,还有那一晚,他们为何要去香来阁?”

白柳望一怔,不解地问沈朝颜到,“若是小人没有记错,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不知郡主突然问这个做什麽?”

沈朝颜坦白道:“因为我们怀疑,丰州刺史和陈尚书的si,或许与多年前的这个案子有关。”

“什、什麽……”

此言一出,白柳望身形一晃,藏於袍袖之下的五指倏然收紧,将外袍都抓出道道褶皱。“郡主是说……我师父的si,或许不是意外?”

沈朝颜不语,没有否认。白柳望看着她,一时只剩怔忡失语。

时值夏日,他穿着单薄的长衫,握拳沉默的时候,沈朝颜便能看见他因努力克制情绪而颤抖的双肩。

三人一时皆默。

半晌,白柳望终於从排山倒海的情绪中缓过来,强自咬牙吞咽了几次,才缓缓地道:“师父生前,确实见过两个丰州来的兄妹。可究竟所为何事,白某并不知晓,只是……”他踟蹰地补充道:“既然,郡主怀疑陈尚书之si恐与师父有关,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事。”

白柳望转身看向沈朝颜,眼神笃定,“师父生前,与陈尚书是挚友。那日去香来阁,原是赴陈尚书之约。可不巧的是,那天不知为何陈尚书因故并未前往。直到香来阁大火,他才从刑部匆匆赶来……”

沈朝颜背心一凛,下意识转头,径直便撞上谢景熙的视线。这麽一来,白柳望的供词,与之前韦正所言,全都对上了。

所以陈尚书若是si於复仇,那麽凶手便多少会与赵署令的si有关……

思及此,沈朝颜便也不兜圈子,直接问白柳望道:“陈尚书遇害的那一夜,你在哪里?”

白柳望先是一怔,而後反应过来沈朝颜的用意,坦白道:“那夜给陈夫人瞧完病後,白某在日落之前便离开了,陈府家仆皆可作证。”

沈朝颜点头,又继续问:“你曾说陈尚书服过你开的药?”

“是的,”白柳望没有隐瞒,“那日正逢小人给陈夫人诊脉,陈尚书说他近日总是少眠,小人就顺便也给他写了一剂方子。不过,许是小人学艺不jg,陈尚书并未药到病除,故而後来还是劳烦李署令亲自看的诊。”

“那陈府刘管事呢?”沈朝颜问:“你可有给他也开过方子?”

白柳望一愣,似是没想到沈朝颜会问到这个人,只摇头道:“小人从未给刘管事看过诊,且陈府的人说刘管事几日前回乡省亲,小人已经很久没有在陈府见过他了。”

问话至此,一切又回到一开始的那个僵局。

三名si者身前都曾服药、或是身边有人服药,但每个人所服之药,又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若是凶手在药里动手脚,借此行凶,那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可能……

思路进了si胡同,沈朝颜难免气馁。然而心念一动,她忽地想起一个一直以来都没被关注过的人——

“所以香来阁大火那晚,那个失踪的妹妹,你之前可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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