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走险(1 / 1)

看了全程的有金大气不敢喘,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朝颜,宽慰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沈朝颜一扇门关在了屋外。

沈傅生前喜梅,就在书室周围栽了一圈。如今夏末秋始,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虽是午时,室内也被树荫遮得昏暗。

这里是沈傅平日里教沈朝颜读书识字的地方。

满屋子的经史子集,很多都是仅存於世的孤版。别说是nv儿,在很多官宦世家,是连嫡子都不准随意进的。

可沈傅却不一样,至沈朝颜三岁开蒙时起,这里几乎便成了她的专属地。

屋里的每一本典籍她都0过,沈傅为了方便她取书,甚至专门做了可以攀爬的木梯。

偶尔有父亲的同僚前往,看见她一个小姑娘成日里泡在书室,觉得有失t统,沈傅只会笑着同她讲,“nv子善怀,亦堪大志。”

故而君子六艺,实则她一项也没有落下。

只是沈傅逝後,这间书室仿佛成了她心中的禁地,沈朝颜再也没来过。

她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行至那张梨花书案前,拾起静躺在上面的几卷生宣。

这是沈傅生前一直在编撰的验屍集录,几乎是他从事刑狱二十余年的心血。

只是如今斯人已逝,编撰却未完……

“狱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傅执刑狱二十余载,身无所长,独於狱案审慎之极,不敢萌一丝轻慢之心。时反躬自省,铭人命关天……”

心里泛起一丝苦闷,像被生石堵住了嗓子,这几行风骨遒劲的字像一柄柄利刃,紮得沈朝颜x口钝痛。

父亲劳苦一世,堪称呕心沥血,要说他为了一己私心草率断案,即便全天下都信了,她沈朝颜也不信!

如今王党紧b,李冕又势单力薄,难以抗衡。

且陈之仲一si,三司之中,刑部已经是左相王瑀的刑部,而以谢景熙今日的态度来看,他也不可全信。

思忖间,目光竟落於书案旁的小木剑上。

她想起幼时伴读,g0ng里的嬷嬷教她绣花,她却总是在绣花时走神,偷看霍起习剑。

她因此结识了霍起,也因此总是受到嬷嬷的责罚。

可是七岁生日那天,沈傅送了她一把桃木剑。小小轻轻的一支,是为她一个时年七岁的nv娃量身打造的。

从那以後,沈朝颜便再也不用绣花了。

轻抚着剑身的手无意识收紧,沈朝颜眸se渐渐地暗下来。

事到如今,她不想豪赌,可与之相b,她更不想的是坐以待毙。

既然此事不能明着参与,暗cha一脚却未必不可。

沈朝颜一怔,为脑中这个一闪而过的谬念。

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思及此,她行至门边,一把拉开了紧闭的门扉。

有金正靠在外面跟几个家仆低头窃窃,被这突然的响动惊得一个踉跄,脚下一软,直接跌进了沈朝颜怀里。

沈朝颜拎着她的後脖领把人给提了起来。

“去!给我找一身劲装短打。”

“还有面具。”

子时,月黑风高,夜沉如水。

一身黑衣的沈朝颜从陈府偏角的墙头跃下,松了松尚有些僵y的胳膊。

她六岁便伴读於g0ng中,结识了霍家那个不着调的霍小将军,两人招猫逗狗,为祸g0ng廷,几年下来,沈朝颜竟然也习得了些许三脚猫的伎俩。

周遭寂寂,天地酣眠。

陈府正值丧期,府上到处可见白se丧幡。

陈尚书头七还未过,故而此时此刻,陈家人大约都在前屋的灵堂里守着,後院的厢房几乎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廊檐下几盏在夜风里晃荡的风灯。

沈朝颜回忆着有金找来的地图,顺着墙角往陈尚书的寝屋0去。

她一路矮身靠着y影遮蔽,不多时穿过一道月洞门,便来到了陈府的後院。

眼前出现一间被烧毁的屋舍,宽敞不说,前门处由三层花岗岩垫高,此等规格,在府中应当是主人所居住的地方。

沈朝颜思忖着,放缓脚步,矮身靠了过去。

房屋的门窗已经上锁,外面根本看不出什麽。

她四下打量一番,从腰间0出一根火烛筒,擦燃,从窗户的破洞里扔了进去。

火光一时窜开,原本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排排木架林立,地板上还有成堆的黑灰。

沈朝颜本想绕着屋子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麽漏洞可以钻。然而还没等她找到进门的法子,几声窸窣的脚步就从远处缓慢地近了。

她立即闪身,避到了廊柱後的一片y影之中。

有人从内府的垂花拱门中行来,看穿着,应是府中的管事和大夫。

两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面上似乎都郁结着一层苦se,极至行到书室附近,沈朝颜听到那管事悠悠地叹气。

“之前不是说病情稳定的,怎麽如今说加重就加重呢?”

“夫人之疾乃旧症,这些年一直无法根治,只能用药将养。再说她与陈尚书幼年相识,感情甚笃,如今府上出了这等大事,悲痛之下旧疾加重,也属正常。”

“哎……”老管事闻言愁se更浓,低头自语到,“谁说不是呢?我家大人一向身t康健,偏就近日忽然头痛,若那日大人跟大家一道上街赏灯,也不至於发生这样的……”

管事兀自断了话头,又哀哀地叹出口气来。

那被称为白先生的大夫没接话,沉默地跟着老管事走远了。

夜归於寂,一阵风来,檐下那盏挂着丧幡的风灯打了个旋儿,沈朝颜侧身从後面走了出来。

她从腰间0出一把准备好的匕首,对着封si的窗户一阵划拉。

“喀嚓!”

一声轻响,铆钉掉落。

密封的窗户开了一半,沈朝颜趁着四下没人,撑臂直接跳了进去。

周遭没有点灯,屋里本就漆黑,再加上四处都是些焚烧後的焦黑,沈朝颜一时也有些抓瞎。

她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借着远处几盏摇晃的风灯,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事物——博古架、顶立柜、曲屏风、罗汉床……

绕过被烧得jg光的月洞门,沈朝颜就进入了寝屋的里间。

靠墙而置的是一张匡床,再过去就是一张连成一排的矮柜,上面摆了些已经分辨不出的东西。

沈朝颜行过去,擦亮一点火光,细细地端查起来。

黑漆漆的一堆,根本看不出什麽异样。

沈朝颜有些烦躁,叹了口气准备去别处再看。

然而随着那声轻叹,一阵飞灰腾起,沈朝颜一怔,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她思忖着,退回了靠近匡床一侧的矮柜处。

火光明灭,一个莲花制式的三彩五足香炉引起了她的注意——乘放余烬的地方铺着厚厚的一层香灰。

所以刚才那些乱飞的灰烬,应该就是炉里烧剩下的香灰,可是……

沈朝颜蹙眉,借着火光往香炉内部看去——

乾乾净净,没有一点余香。

照理说,若是香料燃尽後被置换,伺候的人会将香灰一并清理乾净。

而如若凶手纵火之时,炉里的香料还没有烧尽,那经过这样一场大火,香炉内怎麽都该留下点香料的余烬才对,怎麽会……

“咚——咚——咚——”

几声夜锣敲过,远处漫过一条火光和几声脚步,是夜巡的家丁。

沈朝颜赶紧吹灭手上的短烛,矮身往立柜旁藏了藏。

等到脚步声远去,她才重新起身,从腰间0出一块布片,又ch0u出匕首,将香炉上的灰烬刮了一些包好,藏进了怀中。

时辰已然不早,沈朝颜不敢再多耽搁,离开主寝後便向府内的後房去,想着找找其他线索。

她顺着墙角一路悄行,借着屋前的一颗歪脖子树跳上屋顶,正想着是不是掀了瓦跳下去b较好,却听身後一声闷响,像是什麽夜里不睡觉的猫儿落在了上面。

沈朝颜一惊,赶忙捂鼻回头。

可这一看,却跟一个b猫可怕百倍的东西面对面了。

那是一个与她一般穿着夜行衣的人。

饶是他单膝跪着,就身量来看,也应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四目相对,周遭静默,藏了一晚的月华却在此时从云後探头,在两人身上铺下一片薄纱。

“嗖——”

空气微鸣。

一柄冷光倏然破空,卷起一阵罡风,向着沈朝颜直扑而去!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剑锋已至近前。好在她反应够快,侧身一翻,寒风堪堪擦着耳畔掠过,留下一丝割人的凉意。

沈朝颜一怔,为这招背後裹挟的森然杀意。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只见如水月se之下,他一身玄衣笔直而立。手上一把出鞘寒刃泛着白光,饶是被面具遮去大半张脸,也能从那执剑的姿势中,读出一gu凛然的寒气。

他静默地站着,周围的空气也开始缓而慢地一点点封冻。

沈朝颜的头皮登时就麻了。

方才地成了众人眼中的“王党”之一。

或许是出於笼络才俊的想法,温良升官後不久,王家就向温家提了亲。

而沈傅可能也是看到了王瑀的野心,一年前才会主动向谢府提出缔结姻亲的想法。

毕竟定国公谢钊常年驻紮安西,手上握有十五万安西军的兵权。若是姻缘能成,对沈家来说,确实是个千好万好的盘算。

可这下倒好,沈傅一去,留下小皇帝和昭平郡主这两烂摊子,扔给谢家,这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谢夫人越想越惆怅,转而看向谢景熙语重心长地唤了他一句“顾淮”。

顾淮,故怀,取怀念故人之意,是谢景熙的字。

谢夫人想问,但又觉得残忍,故而只是委婉道:“你老实跟娘说,当初答应沈家的联姻,是不是为了调查当年镇北王……”

“母亲。”

冷沉的声音,仿佛方才温言好语与她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谢夫人一愣,没再说下去。

“大人!”

门外响起裴真的声音,只这一句话的间隙,人已窜到堂内。

他看了眼一旁的谢老夫人,又看了看谢景熙,咽了口唾沫道:“昭平郡主把陈府的管事给绑了。”

——————

另一边,谢寺卿提着yu掉不掉的k子,回了大理寺。

裴真:???大人,你?……

裴真来报的时候,是说“昭平郡主绑了陈府的管事”,谢景熙引申了一下“绑”的意思,猜他大约说的是把管事带去了沈府。

然而等他带着人往永兴坊去的时候,裴真才喊住众人,说昭平郡主就是在陈府门口把管事给绑了。

五花大绑,是字面意思的“绑”。

谢景熙蹙了蹙眉,一时被这人的行径震得无言。

在人家府门口把人给绑了,果然是欺负人也讲究个蹬鼻子上脸,要做就做得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也不知是不是该赞她一句磊落。

夏日天长,时值傍晚,正是沣京百姓收工返家之时。见得如此阵仗,大家虽不敢靠近,但也不禁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朝这处打望。

虽然早有准备,但等谢景熙拨开众人行过去的时候,他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下。

陈府丧期未过,门簪和廊柱上都是白se丧幡,府内孤儿寡母,现下更是满眼的寥落,与沈朝颜的华辇b对鲜明。

陈府的管事被几个身强t壮的亲卫压着,手脚被缚,跪在廊下。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泰然坐於众人之中,一把玉骨扇,一碗清凉饮,好不惬意。

许是听见身後响动,她转身看来,目光与谢景熙交汇的时候,眼里的粼光一闪,难得没有露出被败坏了兴致的神情,还破天荒地唤了他一句,“谢寺卿。”

颇有点别来无恙的味道。

想起前日夜里,这人被他制住手脚还一副张牙舞爪、出言不逊的凶样,谢景熙自然不会被她现下的“乖巧”给骗了。

“臣见过郡主。”

依旧是一板一眼,不紧不慢地一揖,照着君臣之礼,丝毫挑不出错处。

不过今日的沈朝颜仿佛心情真的不错,竟让人再搬了架圈椅来,示意谢景熙坐下说话。

谢景熙垂眸瞟了那圈椅一眼,依旧站着,面无表情地问沈朝颜道:“敢问郡主,陈府管事是因何犯事,值得郡主这样大动g戈?”

不问还好,谢景熙话音刚落,方才还jg神百倍的人,立马就蔫儿了气,病恹恹地往靠背上一歪,单臂扶额“哎哟”了一声。

那演技,简直堪b梨园里的名角儿。

“回大人的话,”没等谢景熙再问,有金自觉开了口。

“我家郡主前日夜里忽犯头疾,请了g0ng中太医诊治也不见好转。情急之下,奴婢想起老家的一个得道仙人,请了他来为郡主看诊。哎呀!结果这一看才知道不得了!

仙人说在距离沈府东角一个坊市的地方,有人在暗中做法,要用一个yan年yan月yan日生的nv子命格,去镇压府中新丧的煞气。我等照着仙人所给指示搜寻,果然在陈府院内找到一座不知作何之用的祭堂!”

话音落,人群譁然。

跪在地上的管事脸se煞白,缩着脖子抖如筛糠。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吼了句,“玄方之术,口说无凭,岂可以此定罪?!此等做法,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那人言毕,围观百姓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大理寺入陈府查看,给个说法。

如此一来,反倒正中了沈朝颜下怀。

想她在民间的声名,这些人会站在她这边就怪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以谢景熙在民间“谢青天”的威望,这下不来一把“顺应民意”的把戏,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沈朝颜“哎哟”一声,做出心虚的样子,撑臂扶住了额角,嘴角的弧度却怎麽都压不下去。

谢景熙把她的把戏都看在眼里。

之前大理寺一直想进陈府查看,苦於没有机会。他夜里探访到的东西,也只能作为辅助消息,不好当面拿出来讲。

可这一次,沈朝颜正大光明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真不知是该说沈朝颜利用了他,还是帮了他。

“大人?”

裴真在这时走上前来,静候吩咐。

谢景熙没说什麽,对他微一颔首,示意带人进府查看。

裴真当即带着大理寺一g人等进了陈府。

“谢寺卿。”

身後传来清丽的nv声。

饶是谢景熙再不喜沈朝颜,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生了把悦耳的好嗓子。

他从小习琴,通晓音律,自是知晓嫋嫋余音,洋洋悦耳之意。

世人都道他喜诗、善画、书法、棋艺皆是翘楚,却不知他甚少赏乐,不是因为不通,而是由於太过喜ai,以至於碌碌庸流,皆难入耳。

之前几次见面,两人不是在对峙,就是在掐架,如今被她这略带欣然的声音一唤,谢景熙当下微怔。

“站着做什麽,”她笑得坦然,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对他道:“坐着等吧。”

言讫,还让有金捧了一盏冰镇的清凉饮过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两人之间,到底还隔了个君臣的差距。

谢景熙不能推拒,只好依言入座。

清凉饮捧在手里,一勺入口,口齿生津,只是……

谢景熙眉头一蹙,低头看向手里的杯盏。

“哎呀!”

身侧的人低呼一句,似是倏地响起什麽,转头看向谢景熙一脸歉se地道:“我方才忘了吩咐有金加两勺蜂蜜了。”

说完抬眼往蜜罐里一看,又是一脸无奈地道:“蜂蜜怎麽用完了?清凉饮不加蜂蜜可酸得很,这要人谢寺卿怎麽喝?”

谢景熙看她自己在一旁演戏演得上瘾,懒得计较,俐落地一抬手,将清凉饮喝了个乾净。

沈朝颜稍愣,之後却满意地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

“快给谢寺卿夹几块蜜饯去。”沈朝颜指了指小案上的盘碟。

可没等有金走过去,谢景熙放下杯盏,不动声se地一撩袍角,平静道:“郡主亲制的蜜饯,臣恐受之有愧。”

“嗯?”沈朝颜看过来,一脸不解。

“不是麽?难道臣推断错了?”谢景熙恍然,旋即略带歉se地解释,“臣见郡主将指甲都剪了,以为……”

话说一半,沈朝颜的脸se果然y沉下去。

一来一往算是扯平。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冷脸盯着陈府那两扇朱漆广门沉默。

不多时,裴真便带了人回来。

几人对着谢景熙和沈朝颜一拜,将一个箩筐从陈府搬了出来。

谢景熙当然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麽,给了裴真一个继续的示意。

几名衙役将箩筐一翻,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倏地铺了满地。

一时间血腥屍臭扑鼻。

围观众人纷纷捂鼻後退,待到看清那一堆东西是什麽,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惊叫起来。

“天呐!是猫屍!”

“这麽多猫屍!”

“我听说似乎是有种颇为y毒的避灾之法?”

“对!听说就是用猫屍祭奠,镇压邪煞之气,所以……”

众人热议,目光齐齐投向跪坐前方的管事。几个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瞬间变了态度,纷纷对管事的下作手法唾弃不已。

跪在地上的管事已经吓傻,只哭着哀求沈朝颜放过他。

沈朝颜当然不肯。

她看了眼坐在下首的谢景熙,只见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袍,正义凛然地扫过管事,对裴真吩咐道:“将犯人带回大理寺受审。”

而作为“受害者”的沈朝颜,自然是有理由前往旁听,了解案情。

谢景熙走在前面,见她过於自觉地跟上来,回头递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一行人就这麽呼呼啦啦地回了大理寺。

谢景熙知道沈朝颜兴师动众ga0这一出,就是为了探听陈尚书一案的内情。

反正也赶不走,乾脆便随了她的意。

等几人在讼棘堂坐好,陈府的管事就被带了上来。

管事的虽然在陈府当差,但到底管的都是後宅之事,没见过什麽大世面。

枷锁脚镣一戴,再见到正襟危坐的大理寺卿,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等谢景熙问,刘管事自己先期期艾艾地全招了。

说陈府中所摆的祭坛并不是为了加害昭平郡主,而是为了给陈府避灾。

沈朝颜冷笑,“若只是为了消灾避祸,供奉观音佛主未尝不可,只怕是所求之事佛门也不管,才会用了此等y邪招数。”

管事一听,额角冷汗直冒,瑟瑟不敢再言。

沈朝颜步步紧b,冷声斥责,“还不快交代所供奉乃何物!”

“是!是!”管事连声答应,垂头老实道:“小的也是从外面听说这个法子。说是用猫屍供养巯胃大人七天,冤魂便不敢再来纠缠。”

沈朝颜一愣,这才明白,当日她在木像後面听到的“裘卫”原是指的巯胃。

传闻此乃y间十二鬼差之一,专以索命厉鬼冤魂为食。

这麽一来,就跟那夜管事所说的对上了。

只是……

沈朝颜眉头一蹙,侧头看向堂上的谢景熙,果听他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冤魂?”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管事自知是瞒不过,只得继续交代道:“陈尚书生前曾听闻丰州刺史si於其子之手,且还被焚屍,至那以後,他便开始心神不宁,连夜失眠。有时甚至噩梦频发,需要有人守夜才能入睡。”

此话一出,谢景熙和沈朝颜都微微一怔,侧耳倾身,示意他继续。

管事咽了口唾沫,又嗫嚅着道:“老奴还曾在守夜之时,听见尚书大人噩梦中惊叫,说什麽丰州的冤魂要找他寻仇一类的话。”

“为什麽他会这麽说?”沈朝颜追问。

但管事只是叹气,道:“尚书大人没提过,老奴自也不敢多问。只是不久之後,陈尚书的失眠就变成了头痛,每晚都需服药才能入睡。几月过去,本以为会相安无事,不曾想尚书大人竟真的……”

话至此,管事开始隐声啜泣。

谢景熙又接着问了些问题,管事都逐一老实答了。

待到一席话问完,日头早已下去,夕yan煌煌地在脚下铺开一到金。

等到谢景熙交代完其他的事物,转身之时,就见沈朝颜不知何时已经行到他的书案前,手上正拿着什麽东西在看。

他顿时觉得恼怒,行过去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下,才发现她看的,竟然是几日前让裴真挂出去的解谜寻赏令。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东西被夺走後,沈朝颜不仅不恼,还仰头看他,那双杏眼在霞se下盈盈发亮,笑花儿都要溅出眼角。

“谢寺卿,”她唤他,声音又恢复了陈府之外的那种悦耳动听。

谢景熙没理她,拂袖要走,却听她笑着问,“若是我能把这道谜解了,你打算怎麽谢我?”

脚步迟疑了一瞬,谢景熙旋身,只见她将手背在身後,一副x有成竹的模样,笑得颇为狡黠。

许是夕yan太灼眼,不知怎的,谢景熙想起那晚在陈府墙头上,这人也是摆出一副这样的神情,然而下一刻,等待他的就是那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踹。

到底不是什麽愉快的回忆。

於是到了嘴边的话一咽,变成蹙起的两道剑眉,谢景熙没理她,把寻赏令往袖子里一揣,转身就走。

“诶诶!”身後的人着了急,跟着他小跑出去。

可谢景熙到底b沈朝颜高出不少,直至行到讼棘堂门口,她都没能追上他。

“诶谢、谢景熙!”

身後的nv声骤然拔高,与此同时,谢景熙只觉腰腹处猛然一紧。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片刻。

谢景熙低头,只见一只莹白小手,不偏不倚,正牢牢抓住了他紫袍外的金玉带……

面前人的眼神一瞬便冷下来,仿佛有一阵风,吹得脚下的晚霞都晃了晃。

沈朝颜觉出不妥,这才放开了谢景熙腰间的金玉带。

谢景熙倒是没说什麽,转身垂眸看她,气压低得吓人。

沈朝颜不自觉往後退了两步,但还是倔强地高仰着脖子,伸手指了指他袖子里的寻赏令道:“那个谜,我会解。”

谢景熙似信非信,不动作,不说话。

沈朝颜懒得跟他啰嗦,扯起他一只手,兀自伸手进他的袖子里,要去0那张寻赏令。

指尖接触皮肤的那一刻,像柔软的羽毛滑过,su而痒。

谢景熙浑身一颤,僵y地往後退开一步,竟然下意识地就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沈朝颜满腹心思都在那道谜题上,并未注意到他这样露怯的一幕。

她行至谢景熙的书案前,扯来一张白纸,开始埋头写起来。

“这应该是某种单向或者双向拼字法,按照一定的规律从一头或者两头,用里面的符号组合成汉字……”

沈朝颜一边解释,一边尝试不同的组合方式。

烛光下,那只纤白的小手快速移动,很快就写满了一张白纸。

“不对……”她蹙眉喃喃,下意识问谢景熙道:“这张纸条是丰州发现的,还是陈府?”

谢景熙一愣,回神道:“陈府。”

“陈府?”沈朝颜放下手里的东西,单手撑着下巴思忖,“那会是什麽规律呢?”

书案上的烛火哔剥,炸开一簇星火。

眼前nv子瞳眸晶亮,饶是蹙眉沉思,眉眼间也显出一gu挡不住的灵动。

“如果说,陈尚书是凶手的第二个目标……”她嗫嚅,在每一行的位置往後退出两个字元,“那麽……”

剪影滑过宣纸,很快,沈朝颜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染尽春水未成仙。

“这是……”谢景熙蹙眉。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下半句话,身旁的人已经开心地叫起来。

“知道了!我知道了!”沈朝颜将手上的笔一扔,抬头兴奋地看着谢景熙道:“染尽春水未成仙,是仇!对,仇杀!凶手杀陈尚书,是为寻仇!这麽一来,跟管事所言也对上了!”

谢景熙听得一头雾水。

“啧!”沈朝颜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解释,“尽就是去掉,春指木,水指三点水,喏!”

她将手里的宣纸扯过去,指着它对谢景熙道:“染字去掉木和三点水,就是九。然後……”

粉白的指尖滑向另一边的“未成仙”三个字,沈朝颜在上面一点,“未成仙,那就是人。所以人字旁加上九,就是……”

“仇。”

谢景熙接到,眉头微蹙。

“对!”沈朝颜笃定,“就是一个仇字。”

话音落,沈朝颜只觉身侧一空,她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景熙已经步履急切地朝着堂外行去。

“喂、谢……喂!”沈朝颜追上去,三两步窜到谢景熙跟前,张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去哪儿?”沈朝颜问。

谢景熙看了她一眼,步子却没有停下,只平淡道:“查案。”

沈朝颜蹙眉,一脸不解地重复,“查案?查案你不带上我?”

眼前的男人这才一顿,乌黑的眼睫垂下来,投下黑沉的一片y翳,那表情似乎在问——

我什麽时候说过要带你?

“……”沈朝颜惊呆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麽,被这个光风霁月、刚直不阿的“谢青天”,正大光明地给“白p”了。

沈朝颜歪头瞪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然而某人却像是没有看到,自动忽略後,转身绕过了她……

“谢、谢……”沈朝颜不甘心,接着追,却见谢景熙出门後径直翻上一匹枣红se高马,手一挥对她道了句,“不必。”

之後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沈朝颜:“???”

“郡主?”有金在这时凑了个头过来,看着一人一马走远,砸吧着嘴问沈朝颜道:“你谢谢寺卿什麽?”

沈朝颜皮笑r0u不笑,“我谢他全家!”

又被谢景熙摆了一道,沈朝颜自然是郁闷得不行。

活了这麽久,这个什麽劳什子谢寺卿,真是她遇到过最油盐不进、软y不吃的人。

可偏偏沈朝颜又一点办法都无。

马车碌碌而走,在h昏的小巷里穿行。

有金自是知道她心情不好,忙拿出新得的线索对沈朝颜笑道:“郡主,上次您让奴婢查的香灰有消息了。”

香灰?

沈朝颜一怔,想起第一次夜探陈府的时候,她确实在陈尚书被烧过的寝屋里找到过一些可疑的香灰。

若是有金不提醒,她还真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怎麽样?”她问。

有金回她道:“我找的这位制香师傅说,这香的主料就是很普通的白旃香,大部分的配料师傅都能分辨,只是有一味气味特殊,师傅说他从未闻过。”

“哦?”沈朝颜来了jg神,一gu脑儿地从贵妃榻上坐起来。

白旃香……和气味独特的一味香料?

沈朝颜思忖着,嘴角渐渐牵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可就太有意思了……”她喃喃,沉思着靠回了车壁。

有金却一头雾水。

沈朝颜见不得她这副呆样,啧了一声,问她,“你知道白旃香的功效是什麽?”

“似乎是用於礼佛时候,能清除杂念,集中jg神。”

“嗯,”沈朝颜点头,“所以……陈尚书怎麽会在自己睡觉的时候,点这种香呢?”

有金恍然,“所以……”

一个急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车外传来阵阵喧哗,沈朝颜眉心一蹙,撩开帘子却见平日里人流零星的小巷,当下竟然人满为患。

“这是怎麽了?”她没好气地问。

“回郡主,”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他亦是疑惑道:“好像是金吾卫拦了朱雀大街。”

“金吾卫?”沈朝颜诧异,掀开幔帘探出半个身子,“可有说为什麽要拦街?”

车夫站在车头望了望,回到,“小人看,好像是……好像是哪个大人物的卫队,从明德门往朱雀门去了。”

大人物?

哪个不长眼的“大人物”居然敢在沣京拦她的车?!

本来心情就不好,沈朝颜当下更是来了火气,两步跳下马车,拨开人群就挤到了封锁着巷口的金吾卫面前。

腰间玉符一亮,两个金吾卫收了兵刃,跪地行礼。

沈朝颜没让人起来,望了眼刚才经过的人马,问他们到,“这是谁的卫队?连本郡主的车驾都敢拦。”

两名金吾卫对视一眼,道:“回郡主的话,这些是……”

“沈茶茶?!”

远处,一声且惊且喜的呼唤打断了两人的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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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上线,谢寺卿开启漫长的吃醋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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