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将这样精妙的法术用在哄小姑娘上,果然不愧是大悲和尚,当真是——慈悲为怀。”
最后四个字,阴魔说得又柔又轻,合着她的笑,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烦恼魔只是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独占春……倒是好名字。”
阴魔想着那兰花的名字,轻轻地笑了。她稍稍抬起眼来,眼风抛在大悲和尚面上。
“真是巧合到了,简直让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知道,大悲和尚并不知道林长风的存在的话。
“什么巧合?”
烦恼魔也眯起眼来,敏锐地从阴魔的话语中意识到一丝不对。
“没有什么。”阴魔笑着含混过去,“只是觉得这盆花格外适合她就是了。”
独占春,独占春。
阴魔想,笑着想。
独占一段春光——哪还有比这更适合死魔的花呢?
正如死与夜素来是一对兄弟,死与冬也是一对亲不可分的姐妹。
死魔的生命之中,从来不存在所谓的“春”。
可那个男人却出现了。
不合时宜的春光,照进了永无止境的冬夜。
可惜的是——不,值得高兴的是,那个男人并不是不会凋谢的花。
阴魔轻轻地笑了。
待到失去那段春光之后——死魔,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飞鸿一行人正在尸骨林中赶路。
浓云结成了块, 黑压压的压在人的头顶,暴雨带来的沉重水汽被逐渐上升的气温一蒸,空气变得潮湿而滞闷, 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尸骨林中的路也是泥泞难行。
这里已有许多年没有人进入过, 没有苔藓, 没有虫豸, 没有腐土。这片森林已经有不知多少年不曾萌发过一片新叶,那些旧日的枝叶也不曾腐烂, 只是随着时间枯干、破碎, 化作微尘与砂砾, 被雨水一冲便与泥土混做一团,越发泥泞得能绊住人脚,令他们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并不是白飞鸿他们不想御剑飞行。而是尸骨林常年为死魔的死气所浸没,已经化作了一个天然的禁灵领域。白飞鸿走在这里,恍惚中有种错觉, 仿佛她又一次走在了前世那条湿泞的道路上。
那次也是这样。
灵力的运转极为滞涩, 无法御剑飞行,也无法使用传送法阵, 只能靠自己的双足,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那时她既是医修, 又刚经历了两天两夜的法阵运转,本就灵力衰微的身体不免吃不消,走得很慢, 只好默默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努力撑着不要掉队。
白飞鸿想, 若不是那样,最后那条道路也不会显得那样长。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陆迟明的后背上。
他的脊背永远是挺拔的, 像是俊朗的青山,仿佛什么也不能让他动摇,什么也无法让他弯折。
靠在这样一个后背上的时候,就算是濒死之际,大量失血所带来的眩晕之中,也无法不感到安全。
她曾经以为那个后背是可以托付的。
可她错了。
或许那一刻所感到的安心并不是错觉——时至今日,她也不认为那一刻是某种错觉。
但是。
她想。
那一刻也只意味着“那一刻”而已。
若说她有什么错,便是将那一刻当成了永恒。
此时此刻,白飞鸿注视着陆迟明,忽然发觉自己可以将这一刻与过去区分开了。
她不再缀在队伍的末端,也不用再遥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
于是她的心中生出了某种明悟——原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原本只是极为细微的动摇。白飞鸿却在这一刻,听见了冰裂的声音。
许久没有突破的心境,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动摇。
那冻结已久的冰湖,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而后,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冰封的湖面骤然破碎开来——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视野中的一切都放慢了脚步,落入耳中的呼吸声也变得极为缓慢,此时此刻,白飞鸿甚至可以看得到风的轨迹,乃至每个人灵力的流动——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先觉察到了那道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