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的碎片被收藏在一个油纸包内,桑遗兰将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轻手轻脚地放到上司面前。
朝轻岫戴上鱼皮做的薄手套,将带着烧焦痕迹的碎纸片拿起来,细看上头的字。
被发现是,大多数信纸都已经变成了灰烬,少数留存下来的那些也模糊不清,朝轻岫辨别了大半天,只看清“生意比以往少了三成”、“得了一柄宝剑”、“恭盼左大人台鉴”几条短句。
朝轻岫:“分舵生意比以往少了三成?”
桑遗兰:“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现在丘垟这边的生意已经恢复。”不等帮主再问,他就主动汇报后面的情况,“至于那柄宝剑,是属下今年三月得到的,剑鞘上镶嵌了西域那边的宝石,如今正收藏在库房中。”
朝轻岫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桑舵主擅长的也是剑术?”
桑遗兰承认:“属下原本在家读书,收旧书时,得到了一本古怪的手抄本,后来有幸经过六娘子的点拨,才知那是武功秘籍,按部就班修炼下去,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武侠世界中,奇遇跟天才一样,时不时就会在任何地方刷新。
朝轻岫将证物递还给桑遗兰,嘱咐他好生保管,又道:“夜色已深,桑舵主请回罢,莫要因为工作耽误了休息。”
桑遗兰躬身:“帮主也早些休息。”
……
翌日。
许白水一早就跑到了朝轻岫这边,还给后者带了盘梅花砂糖梨片、一碟花糕跟一碗豆腐汤跟一碗甜汤。
丘垟跟阳英不同,开有不二斋的店铺,朝轻岫能尝出来,桌上的食物多半是许少掌柜从自家食肆那边买的早点。
横竖今天没有别的工作,朝轻岫并不起身,她坐在床上洗了脸,然后就一直懒洋洋地半躺着,等吃了两块梨片三块花糕后,才将昨日桑遗兰报上来的消息告知了身边两人。
许白水似有所悟:“原来如此。”
旁人不晓得周无敌的下落,虽然怀疑此人是容州那边的奸细,却没有得到当事人的亲口确认。
不过她们三人却十分清楚,丘垟分舵的猜测完全没错。
作为暗桩,周无敌虽然很有警惕心地提前躲去了阳英,想借此机会避开朝轻岫的锋芒,结果顶头上司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不但提前一站下船,还特地隐藏身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虽说出了个奸细是件挺糟糕的事情,然而与跟天衣山庄起冲突的川松分舵,还有刚来就碰见税银失窃案件的樟湾分舵相比,丘垟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和平。
许白水甚至觉得待在丘垟的日子是她陪朝轻岫出门巡视以来最为悠闲地一段时光。
徐非曲对甜食兴趣有限,她只陪着吃了半块梨片就直接失去胃口,同时打心底佩服一大早就能对甜食动手的帮主。
她发现不止朝轻岫,连许白水都进入放假状态,提醒:“咱们来了分舵,还得在城内城外转一转,再查查近期账目。”
许白水一挥手:“那些都容易解决,我已经看过,桑遗兰账目做得清楚,半天就能查完。”
徐非曲相信许大掌柜对女儿的专业技能有着严格的要求,于是:“既然少掌柜那边没有问题,我想最多只要三天,就能结束对丘垟分舵的巡查。
“川松、樟湾、丘垟,三地需要巡查的地方都已经看过,接下来就该返回总舵。”
许白水:“……其实我刚刚的话只是采用了一种夸张性的描述,真要查完所有账目,至少也要五六天。”
徐非曲:“五六天才查完账目是我的速度。”她语气淡淡,“少掌柜家学渊源,想来一定远胜于在下。”
许白水:“我头疼。”
徐非曲:“在下有头疼的特效药。”
许白水:“……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徐非曲淡定:“徐某年幼时便久为头疾所苦,在止痛上自然略有些心得。”
两人你来我往言辞交锋间,朝轻岫一直没有说话。
她把被子披在身上,盘腿做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
许白水看着被子上浅蓝的花纹。
——朝轻岫对衣着的偏好果然不仅限于白色。
徐非曲:“帮主?”
朝轻岫:“无事,我就是思考一下人生。”
她刚刚回想了下自己巡查路上的经历。
不想不知道,一想之下,朝轻岫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经历了一场多么刺激的巡查之旅。
朝轻岫感慨:“当日离开总舵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许白水跟着叹息:“没想到转眼之间,就遇见了一个又一个又一个又一个意外。”
——将许多“又一个”组合在一起用来强调次数之频繁,是许白水闲时从朝轻岫那边学来的用法。
“……”
说完话后,许白水才意识到房间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朝轻岫拥被而坐,含笑看着自己。
个人气质强烈或者独特到一定程度后,外形上的装饰似乎就没有太多影响了,比如说就算朝轻岫将自己用被子裹成三角形,笑容依旧能让许白水觉得发毛。
许白水:“……属下不是说那些意外都跟帮主有关。”
徐非曲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在心里为掩耳盗铃的许少掌柜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