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弦:“方才为何不趁着那人还在,直接查他身周?”
朝轻岫:“我也想过,不过还是等徐君回了书院再说罢,她并非江湖上的亡命徒,此事牵扯太大,后面未必没有报复。”
她自己倒是不怕针对不怕危险,不过大部分人,应该都更喜欢平静的生活。
李归弦闻言却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朝轻岫看向李归弦,忽然心中一动,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向着来路望去。
暴雨中,马蹄声隐隐传来。
朝轻岫望了许久,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轮廓。徐非曲骑在马背上,正向此地而来,她平常都是轻衫大袖的打扮,然而此时此刻,谁也不会以寻常文士学生看待她——徐非曲的马背上,挂着一个犹在滴血的首级。
那是戴兰台的首级。
天地间风雨飘摇,徐非曲昂然居于马背上,胸口不住起伏,片刻后哑声道:“我听闻江湖帮派入伙,都该纳个投名状。”扫一眼地上首级,“那便是在下的投名状。”
方才朝轻岫之所以将软甲交给徐非曲,自然是暗示对方路上当心。
能考入学院五甲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徐非曲更是一点就透,不过她考虑的却不是警惕防范以便顺利返回书院,而是趁机弄清楚真相。方才告辞之后,两人刚走了一段路,徐非曲就趁戴兰台不备突然发问,她言辞如刀,后者未及掩饰,被同学瞧出不对,下意识就想灭口却没能成功,反而被增加了足量防御的徐非曲反杀。
以上过程并非来自于徐非曲口述,而是由李归弦转告。
徐非曲:“你怎知道……”
李归弦道:“我听到了。”
徐非曲:“……”
只能说书院学生大多不是习武之人,对高手五感的灵敏程度缺乏足够的认知。
徐非曲方才“投名状”的话并非随口一言,数语之后,就翻身下马,对着朝轻岫拜了一拜,口称:“帮主。”
朝轻岫连忙回礼,随后亲手扶徐非曲起来,她本来想问对方的学业该如何办,然而话到口边,又觉得不必多问。
徐非曲不是那种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性格,对许多事情反而有些冷淡,既然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只有承她厚意。
大雨一时半会还不会停歇,不过众人该聊的已经聊过,彼此间再没疑问,也就干脆冒雨上路。
书院在山上,冒着雨走山路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于是众人在城郊选了个同样有着“不二斋”标志的客栈,住进去暂时休息。
颜开先问店掌柜买了几身干净的布衣,又将脏衣交给店内的仆人帮忙浆洗,等所有人梳洗完毕后,才重新聚在一块。
朝轻岫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感觉自己以后可以往安乐椅的方向转型。
虽然地图已经被找回,不过北臷人不幸遭遇意外,书院中某位学生也因为雨天骑马不幸摔破脑袋身亡,众人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如今应律声已经被永宁知府带走,朝轻岫回程时已在思考,该如何将人捞出来。
朝轻岫:“布防图丢失自然是重罪,不过案件还在侦办期,咱们稍后就说应山长此前不过放出风声刻意误导旁人,其实原图还在书院当中。”
徐非曲眉头紧锁,末了道:“也罢,只盼杨知府能够听得进去。”
朝轻岫又问李归弦:“李兄可曾有什么相熟的人,能够出得上力?”
徐非曲:“李兄是问悲门中人,自然交游广阔,只是那位杨知府……”她神色犹豫,末了还是直言,“杨知府平日就不大喜欢与武林中人往来,何况此刻。”又道,“依我之见,不若去韦通判府上拜访,如今东西找回,山长有可能全身而退,正是她卖人情的好机会。还有伍识道伍大人,他就算不会帮忙,见到旁人营救山长,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伍识道为人大有墙头草的风范,不会硬着头皮跟江湖亡命徒作对。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暂且如此行事。朝轻岫招呼店中小二,道:“请帮我抓一副药。”
徐非曲奇道:“你受伤了?”
朝轻岫扫她一眼:“是给你抓的,冒雨跑了这么长的路,要是不做防备,后面定会生病。”
颜开先被朝轻岫提醒,也道:“正是。”然后道,“既然如此,帮主当为自己熬煮一份,以免万一。”
“……”
朝轻岫默然片刻,干脆道:“那就抓四副。”随后笑道,“大家既已一起做下了事,自然同甘共苦,喝药时也是人人有份。”说完又含笑瞧了眼李归弦。
想来自对方艺成以来,已再没被人灌过防风寒的苦药。
李归弦怔了怔,随即低头道:“多谢你。”
布防图还在朝轻岫身上,徐非曲又是个身无武功的读书人,于是三位妹子晚间就睡了一间屋子,李归弦则待在隔壁,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及时过去帮着围殴。
依照朝轻岫本来的意思,是想把地图放在武力值最高的李归弦身上,却被拒绝。
李归弦:“朝姑娘心思缜密,还是由你拿着的好。”
朝轻岫:“若是遇上高手,在下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归弦想了想,道:“现在虽然无法可想,不过我……我回去把岑大哥的刀法精要抄录一份带给姑娘,或许能有所助益。”
朝轻岫感觉李归弦考虑得还是挺长远的,仿佛已经透过她普普通通护镖人的表面,看透了自己走到哪将意外带到哪的预备役侦探本质,所以才打算帮她增加武力点数。
颜开先:“之后可以乔装一番,在书院中暂避。”
徐非曲:“以你的能耐,迟早扬名天下,就算不是为了保护外物,也难免怀璧其罪。”
比如说六扇门那边,说不定已经有点想要挖墙脚的想法。
朝轻岫微笑:“倒也不见得。”
徐非曲:“那万一有人知道你心思细密,将你捉去当参谋,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