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泽额头见汗,耳朵,眼睛,鼻子,一起上阵,期待能发现蛛丝马迹。唯一能确定的是声音是从东面来的。东面,东面,旷野中别无杂物,除了火山灰。
李云泽目光瞧向地面,薄薄的火山灰安静地躺着。难不成火山灰里隐藏了什么虫子吗?可是火山灰他是仔细观察过的,是灰尘不假。莫要细究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逃再说。
等到听不见沙沙声了,李云泽回头望了一眼,没有什么东西追来。火山灰依旧静静躺着,也没有什么变化。残阳金照里,巨木半金半乌,旷野大地亦是半金半乌,充满了神秘色彩。
忽然,远处的火山猛烈喷发,黑乌的烟柱升的更高,还能隐约看到火红的岩浆从山头上流下来。李云泽观赏到这难得的奇景,既惊且叹。
火山云升到高空后,慢慢向四周扩散,等到最外围火山灰界线的位置,应该是明日晚间了。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一团火星从黑云里冲出来,如同红色的闪电,方向正对着李云泽所在位置。
李云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扭头继续逃。心里却也没有如何紧张,因为从火山到这里的距离太远了,火山灰的界线应该是火山能影响到的最大半径。只是谨慎起见,还是离的更远一些好。
后续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火星团到达边界后,砰的一下散开,落到火山灰里。紧接着火山灰像被引燃了一般,不断有火星从地面冒起来。而后,这些火星跳跃着朝李云泽追过来。
李云泽亡魂大冒,没命地逃。源源不断有火星加入到追踪的队伍,像夏季里的萤火虫,一个接一个醒来,成群结队在荒野飞舞,连成一条水桶粗细、有头无尾的火蛇。每有一颗火星加入,火蛇的速度就快上一分,李云泽却不知道这个规律,只知道追兵的速度越来越快,要不了多大会就会追上。他本能地觉得这些火星非常危险,越是小的东西,往往越难以应付。
李云泽不敢回身正面硬对,心中还有一丝幻想,就是这些火星究竟能追出多远距离,也许下一步,就越过了火星能到达的边界。咬牙拼命逃,不敢停步。
荒原之上,火星乱舞,火蛇扭着身躯,波浪一样前进,堪称奇景。
李云泽的幻想很快破灭,火蛇追到了身后,李云泽想也不想,一记水行灵术乱箭出手,九支水箭分射火星。结果令李云泽头皮发麻,水箭遇到火星,不但没有将火星扑灭,反而被火星引燃了,化成一团火落到地面。
这个结果完全颠覆了常识,李云泽尝试用其他灵术攻击,无一例外,遇到火星即被引燃。李云泽不甘心就此等死,把所有会用的灵术使了个遍,无一奏效。
我命休矣,还好墓志已经写好。李云泽心中竟然转起这个念头。
火蛇停在李云泽三尺外,热气炙的李云泽脸皮发烫,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就这样停着,有点像蛇类攻击前缩首寻找机会的模样。李云泽摸不清火蛇的意图,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李云泽小心翼翼后退了一步。火蛇跟着向前。往左一步,火蛇跟着往左。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火蛇也跟着后退。李云泽糊涂了,这些火星究竟要干什么?
往后急退一段距离,火蛇跟着猛扑上来,将东、南、西三面围住,只空出北面。连着试了几次,只要李云泽往北走,火蛇就亦步亦趋跟着。如果往其他方向,火蛇就会扑上来,拦住去路。李云泽有些明白了,火蛇像是在押送犯人,要把他逼往巨木处。
与火龙硬碰硬,必死无疑,去往巨木处,生死未卜,很明显生死未卜好一些。
太阳落山,火星在余晖中更加耀眼。李云泽一直在琢磨,是谁在控制这些火星?引燃火山灰的火星团来自火山口,按道理应该是在火山里的某个了不起的生灵。可是它逼自己到巨木有何目的?
这是一颗枯树。从树干,到树枝,到树叶,都充满了腐朽的色彩和味道。李云泽奇怪的是,叶枯则落,巨木虽然枯了,可还牢牢长在树枝上。
此时明月当头,银光覆地,光滑的岩石地面亮堂堂的。月光照在巨木冠盖上,被层层叠叠的黑色树叶枝干摄取,无法穿过。冠盖之下,尽被黑暗吞噬。
身后是明光,面前是黑阴,李云泽处在黑白交接的之处,再往前一步就踏入巨木冠盖荫影下。李云泽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离家出走时的情景,在庐湾城外的夜色中,回望城中灯火通明,而后没有迟疑走进黑暗中的荒野。
身后的火蛇似是等的不耐烦了,星火乱涌,几乎贴到李云泽后背上。李云泽长吸一口气,
路是自己选的,刀山火海,都要无畏前行。心底恐惧尽释,脚步坚定落下。
在这一刻,变化跟着产生,头顶枝干轻摇,树叶哗哗而落,一片一片的枯叶落在李云泽面前,铺成一条三尺宽的台阶小径,一级一级向前抬升延伸。奇异的是,头顶上也只有三尺宽的范围内叶子落了,开了一道狭长的天窗。透过纵横交错的枝桠,可以看到深邃的夜空。月光透过枝桠照在台阶小径上,洒下斑驳光影,为李云泽照亮照亮前路。
这是迎客的礼仪么?承蒙看重!李云泽自问自答。
树叶的沙沙声这一刻无比庄严肃穆,枯叶台阶,并不像想象中的松软,而是异常的瓷实,踏上去只能留下浅浅的脚印。李云泽心里有两种感觉,既像犯人踏入刑场,又像上古圣王登基,又或者像从书中读到的,两者是一码事。
台阶尽头在巨木的第一个枝干处。说是枝干,李云泽目测,足有五六十丈粗细,站在上面,就像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翻十几个跟头,都到不了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静,平静,宁静。既没有什么幻境将他迷惑,也没有突然伸出的怪枝将他拉进树洞里,更没有白须白发的树仙要传他无上道法。
李云泽久等不无事,忍不住喊道:“喂,有人吗?”自然不会有人搭腔。一直到后半夜,李云泽悻悻地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睡觉!”倒在树干上,一会就进入梦乡。在他入睡之后,识海、气海里的白光,起伏涌动良久,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