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梵心头一凛,除恶无尽,尽头指的是谁?自然是祖父了,毕竟祖父虽未参与,但可说是默许,东华派真要严究到底,一个“共犯”的名头恐怕是免不了的。道:“东华派望重天下,行事善恶分明。晚辈不敢为罪人开脱,只是心有疑惑,想请真人赐教。”
齐书信道:“小姑娘,你有话就说。不过,要是拐弯抹角的求情,劝你可以免开尊口了。”
梁松梵道:“请教真人,恶有几等?”
齐书信道:“有违天之恶,有害人之恶,有伤己之恶。贵府有几?”
梁松梵道:“三者皆犯。然依小女子愚见,恶有不赦之恶,有可赎之恶。不赦之恶,如梁纪圆,为一己之利,损害人命千百,虽万死不足赎其罪。可赎之恶,如梁方拙,知情不肯报、知恶不能阻,然有下情可辨:论辈分,梁纪圆为祖,梁方拙为孙,令梁方拙举告梁纪圆有悖人伦;论实力,梁纪圆金丹中期,梁方拙不过金丹初期。令梁方拙阻止梁纪圆为恶,则超出其所能。真人想必也已查明,参与此事者,全是梁纪圆之心腹,其余梁家之人绝少知情,更无人赞助。若以知情不报、知恶不阻定人不赦之罪,可称公允?”
李云泽看着面前的梁松梵侃侃而谈,气度沉静,心思缜密,大生佩服之感。若是寻常女子,不惊慌失措就已经不错了。
梁松梵稍一停顿,看齐书信并未露出不耐烦之色,接着又道:“几位真人此来,所为乃是安内、睦邻、扬德而已。诛首恶、斩从凶,斯仇已报。宜将余众补其过。使梁家之人,赴贵派遇害之家,拜首致歉,偿以资财,岂不比杀一二人更能安受害人众之心。邻里相处之道,取让各半,纠过悬而不落,方是上策。梁家籍籍小族,东华名门大派,犹如毫末之于山岳,真人若斟酌情理,宽仁以待,不惟梁家上下感恩戴德,左近微门小派亦能看到东华派行事之仁、处事之公,既显东华之威,又扬东华之德。孰上孰下,真人熟虑之。”
夜浓星月无光,四野空旷孤寂。
沈轻约与中行道一肚子担忧,跟着郭书翔来到天涯沦落人墓。
墓前已有一人先在,此人身高九尺,手拄一把阔长大剑,天黑看不清容貌。郭书翔远远就喊道:“魏师兄。”
魏书难道:“你们来了。”声如隐雷。
中行道将那汉子扔在地上,一本正经行礼道:“魏真人,久仰您老人家大名。幸会幸会,幸甚幸甚。”
魏书难笑道:“魏某尚不敢称老。”
沈轻约也跟着向魏书难行礼问好。心中大感奇怪,这中行道对门派中人一向颇有微词,对魏书难态度明显不同。
魏书难道:“人到齐了,叫门吧!”
中行道自告奋勇:“我来我来。”在墓门处高声诵读墓志,之后墓门应声而开。
中行道当先便要跳下去,郭书翔一把拉住:“小喽啰靠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喃喃祷告:“方前辈,非是要打扰您老人家寝居,而是有人在您老人家地盘上作恶,晚辈替您清扫污秽。”将手中东西点燃,快速扔进墓中,一股浓烟蹭蹭冒出。
郭书翔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尝尝某家的‘钻心毒烟’。”
中行道鼻翼翕动,闻到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听到名字这么吓人,赶紧后退。
郭书翔丢下的东西不大,却极能制造烟雾,不大会墓内已是浓烟弥漫。隐藏在墓穴入口不远处的守卫,最先承受不住,往墓穴最里面撤去。
在最西南角的墙壁上,上下左右各敲动几下,退开两步。片刻后,机关响动,石壁向外推出,守卫侧身而入。没想到,这处暗室里面也是浓烟滚滚。里面三人捂着口鼻,一脸询问之色。
守卫顾不得其他,匆匆走到里面,对着石壁禀告道:“老祖,外面一共四人,两名筑基后期修士,两名练气中期修士。看情形,这里应该是被发现了。”
石壁轰然打开,一名金丹修士坐在中间蒲团之上,面容稚嫩,看起来如十几岁的少年。到了金丹境界,由于修为深厚,本身便能延缓衰老。加上能够略窥天机,便可将容貌往年轻里改变。但这种改变是有限度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变回少年模样。除非修炼的功法特异。而且大多数金丹修士年龄已经不小,心态也不年轻,更喜欢以本真面貌示人。
金丹修士睁开眼道:“小小的筑基修士,也敢来找老夫麻烦。这里不能呆了,收拾干净,早走为上,换下一处地方。”守卫领命,与其他几人放火将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金丹修士带着四人,一出墓门,便释放出金丹修士的气势威压,先声夺人。却发现除了两个练气小辈感到压迫,两个筑基修士毫无所惧。
看清手拄阔剑的魏书难,眼神一缩,沉声道:“魏书难!”
魏书难不答话,郭书翔道:“梁纪圆,本来还想让证人指证你,看你身形,真相不言自明。你偷练《先天一气千婴全真长生功》,犯了七杀之忌;残害孕妇五百四十九人,兼其腹内婴儿五百四十九个,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