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断就惨了,依常理,人的轮回是循环不息的。今生尽了有来世,来世尽了还有再世,永不停歇。而若用了这种手段延寿,就会受到严厉的惩处。虽然天道不绝,仍有一次再入人世的机会,但这一世后轮回就会被掐断,那时候,死就真的死了。通俗一点说,鬼都做不成了。”
中行道看了看墓室,又看了看方止行,连连摇头道:“算了,算了。还是自然生死的好。”方止行呵呵笑了。
李云泽想了想,问道:“前辈可曾见过死而复生吗?”
方止行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答道:“凡是死而复生的,肯定都是之前未死。”
李云泽道:“如此轮回断一事便无从求证。”
方止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无人从九幽之下返回,那么这消息来自何处?之前用过此法之人,若是没受这个惩处,正常轮回,就不会有此消息传出来。若是受了惩处,死后彻底湮灭,更加不会有机会传下这个消息。
知道他是借此来安慰,暗赞这少年心地善良,道:“你心思倒缜密。不过,这是上古还没有绝地天通时传下的说法,那时候大能辈出入幽冥不是难事,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沈余之道:“既然代价如此之大,为何前辈还……?”
方止行回首脉脉看了一眼妻子的棺木,道:“老夫想跟山妻再续一世之缘。”看三人不解,解释道:“这也是上古留下的一个传闻。只要为一个人守灵九千年,她就能感知的到,而且阴司会给两人一次重聚一世的机会。”
“当年老夫因参与云洲一件大事。走之前,老夫推算山妻寿数还有三十年,本以为三两年便回,便放心去了。谁知耽搁了三十二年。山妻寿尽,错过了诀别。昔年我们曾约定,来生还要做一世夫妻。她先走一步,老夫要谨守来生之盟。”
“寻遍云洲,只找到这一个办法可以影响轮回,所以老夫耗尽心力,布下这星辰蔽月无缘天地大阵,现在时间终于满了。”
三人咋舌不已,一个人孤守九千年,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沈余之道:“前辈情深如此,感天动地。”
中行道嚷道:“怎么跟外面传的完全不一样啊?外面的人说前辈一辈子苦恋一女子,还被人家嫌弃看不上,这些乌龟蛋,根本就是胡扯嘛。您好人家也是,墓志上也不说明白。”
李云泽将外面的传言详详细细说了。
方止行叹道:“世人本就喜欢妄加猜测,又好以讹传讹。老夫因为那座是伪墓,不忍心使她受到牵累,故而墓志上未题山妻名姓。老夫能有今日,全赖两人之功,一为恩师,一为山妻。”
“老夫年轻时,因为容貌之故,长存自卑自弃之心。恩师时时棒喝,督促我以才名世。后来,遇见她,几番波折,相爱成侣。世人谤者讥者甚多,她全不以为意,操劳生计,让我安心修行治学。待老夫功成名就时,世人反过来赞她誉她,她依旧全不以为意。闲暇时诗酒自娱,若有事则全心臂助,使老夫无后顾忧。”
“她常说是老夫庇佑了她一生,而又何尝不是她成就了老夫一生。若老夫今生没有他们,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小恶棍,就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大魔头了。”
听了方止行这番话,三人对方夫人顿生敬意。
这时,又一声惊雷平地响起,轰隆隆声音震的墓室内回音久久不歇。
方止行抬头看墓顶,似是透过厚厚土层看到了天空,道:“莫催,莫催,等老夫安排后事。”
复又对三人道:“几千年没跟人说过话,本想跟你们好好聊聊,没想到债主这么快就找来了。咱们长话短说。老夫设计机关,引人前来,一是想借此泄露行踪,使天机知晓。现在“他”已经来了。二是想找人帮老夫完成身后事。不知几位小友可愿帮忙?”
三人自然无不答应,忙问该如何做。方止行先谢了,道:“这两副棺木乃是山妻积年所营,特意叮嘱老夫要并棺而葬。等老夫受刑之时,还请将棺木搬离此处,以免损坏。过后,把老夫遗骸装入棺木,与山妻合葬在原先的伪墓之中。”三人郑重答应。
方止行接着道:“还有两件事,前面听小友说及关于老夫与山妻的讹闻。老夫之名微不足道,然山妻一生行止端方,品性贤良。日后,还请三位小友为山妻正名。”三人也应了。
天空又响起一声雷,比之方才声音更大,方止行不为所动,看向南面伪墓方向,长叹一声,道:“还有一事令老夫惭惶无地,竟有人借老夫的伪墓为恶,且恶行令人发指。可悲的是,老夫一出此室,便会化为飞灰。侧耳相闻,却无力阻止。还请几位小友代老夫惩恶。”说完,笨拙站起,骨骼扭动,竟然朝三人躬下身来。
三人大惊,齐齐躲开,不敢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