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之南,月已中天。
今夜之月,不是残月,而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洒满北国大地,就如《春江花月夜》里所说的,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江月轮!
“十五了!”林苏仰望天边:“陈王登基只剩下五天!”
李清泉道:“我们也在晋江边守了整整五天……”
他的声音到此为止,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林苏目光移了过来,轻轻一笑:“想进攻了么?”
李清泉摇头:“战场兵事,非我所长,我不能影响兄弟的判断,我只想提醒兄弟,孤军深入,陷入持久,乃是兵家之大忌。”
他身边的厉啸天、毕玄机还有隐藏于暗处的暗夜,眼睛也同时微亮。
这五天来,虽然平静,但每个人内心都崩着一根弦,他们等待着林苏作出决定,现在看来,林苏的决定将出,因为他提到了陈王登基,他以前也曾说过,要用北国三千里疆土,贺陈王登基。
最后的终章,要来了!
“厉兄!”林苏道:“拒阵,参悟得如何?”
拒阵,出自《文王天书》,乃是三大阵法中威力最小的一阵,但是,此阵也是非同小可,尤其是防守端,万物不破(同根同源的杀阵除外),此阵,林苏两日前传授给厉啸天,以备突发事件之用。
厉啸天眼有喜色:“林兄放心,已能随时布阵。”
“很好!”林苏目光抬起:“暗夜,方圆百里之内的敌方高手,能否一举拿下?”
一缕声音从上方传来:“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两个钓鱼人,乃是离江八老之二,如果你需要他们的脑袋,半刻钟之内,送到你面前。”
林苏笑了:“眼前不必!等到对方军营大乱之时,以闪电之速拿下此二人,实施原定计划!”
“没问题!”
林苏目光抬起,遥视南方:“很好,决战,开幕了!”
话音一落,林苏突然原地消失!
他们身后,有一古城,乃是晋国传承数百年的平遥城。
官员团队早已过了晋江。
富商大户有条件的也都过了晋江。
留下的只有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普通百姓。
即便他们无所失,但他们也有亲人,亲人一样是他们的牵挂。
大军初至之时,他们无限惶恐,因为他们知道大军过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茅草屋有可能被一把火烧掉,意味着他们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有可能会被大兵污辱,意味着他们仅剩的一点点粮食会变成军粮,意味着人世间一切道理都不复存在……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料。
所有的一切,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大军没有入城,就在城外安营扎寨。
他们安营扎寨的区域里也有居民,这些居民个个都如末日来临,但是,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这些大兵于他们秋毫无犯。
入夜,他们宁愿睡在屋外的草坪,也不进屋半步。
屋里的女人抱着孩子缩在床角,用惊慌失措的眼睛悄悄地看外面的军人。
孩子夜晚饿醒了,哭了起来,女人死死地握住孩子的嘴巴,唯恐惊动外面的人。
但是,外面的人还是惊动了,破旧的屋门先是敲了敲,女人不敢应,外面的人进来了,给女人送来了军粮,用温和的语气告诉她:大嫂,别怕,我们是昔日大晋皇太子的部下……
消息很快传讯了城外,传入了城中……
来的大军是大苍军!
带队的是大晋皇朝皇太子,目前已被封为大苍晋王!
这不是入侵之战,这是复国之战!
旧晋三千里山河,要变天了!
老一辈人临死之前仰望苍天念叨的、他们至死都放不下的大晋皇朝要回来了!
皇朝军队纪律严明,不但对百姓秋毫不犯,甚至还将自己的军粮送给百姓,是百姓的救命菩萨……
平遥城风向变了!
酒楼重新开业了……
一座酒楼之上,三楼临江阁,两个年轻公子站在阁顶,遥望十里外的大军军营,夜风起,他们的衣袂飘飞,宛若神仙。
“区区五日时间,平遥城竟然改了风向,看来晋地人心思故国,也是大势所趋!”左侧白衣公子道,此人,正是前期在雁门关上的画圣圣家公子吴玉。
右侧的紫衣公子道:“思故国,呵呵,泥腿子懂什么思故国了?军队不取民间一食一物,反向百姓施军粮,你可见过这种奇葩的治军之策?此为林苏收买晋地民心的手段而已!”
而他,却是杀了周扬波,接杜军师和莫长老过江的神秘公子。
吴玉轻轻一笑:“兄长与林苏都是文道奇才,也都是智计超群之人,有无与林氏会于晋江,坐谈天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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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紫衣公子澹澹道。
“恰恰相反……是何意?”吴玉不懂。
紫衣公子道:“本座留在晋江以南,只等林苏离开军营!”
吴玉心头微微一跳……
这位兄长,自视极高,似乎天下间没有一人他瞧得上眼,事实上,他对林苏还是有忌惮的,他谋有一事,林苏身在军营之时,他不敢动,必须等林苏离开军营……
……
林苏已经离开了军营。
入了晋江。
一进入晋江,他突然就变成了一滴水。
这是水规则的运用。
这滴水随波而去,片刻间三十里开外,江心之上,一条孤舟,一个老人躺在舟上,闭目睡觉,船舷之上,一根钓钩伸入江中。
钓钩不过三丈,但一股玄妙的气机覆盖三百里方圆。
奈何,他于近在迟尺的林苏,一无所觉。
规则之力,象天法地之上,这是层级的代沟。
这滴水就这样越过修行高手的防护,到了对面。
对面就是军营,一个士兵踏着月色到江边撒尿,下一刻,他一头栽进乱石缝,乱石之上,另一个“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是林苏,从一个士兵开始,演绎他的蜃龙秘术。
林苏上了江堤,遇到一队巡逻的将士,这群将士跟他擦肩而过,一无所觉。
走出十多步,到了另一座军营,林苏又变了,变成了一个将领模样,大摇大摆地穿过几座军营,来到中军账前。
中军账门帘一掀,一个将军从里面出来,似乎带着点心事,低头穿过两座军营的间隙,消失在夜色之中,但很快,他又回来了,再次来到中军账前。
“善将军怎么又回来了?”中军账外,一个侍卫头目道。
“本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需要立刻禀告!”善将军的声音沧桑而独特,如同北风呼啸,极富辨识度。
“善将军还请简单些,大人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侍卫头目道。
“明白!”
门帘一掀,善将军目光抬起,接触到茶几后面一个中年文士,他,正是大隅兵部尚书李益。
“善将军,何事要禀告本官?”李益道。
“对岸刚刚传来一个绝密消息……”
对岸传来的?绝密?李益心头狂跳:“何种消息?”
善将军一步上前:“……”
没有声音,一根手指落在李益的眉心,李益的眼睛勐地睁大,意识直接清除,甚至连危机感都没有……
这是林苏的谨慎。
他是官员,他知道官员的官印也好,帅印也罢,跟主人意识相连,一念就可启动,要杀官员而不惊动官印,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对方意识到危机之前,以闪电之速清除其意识。
他做到了!
林苏手指一弹,一层青光一闪而消,封锁中军账,他的手一落,落在李益的腰间,这腰间,就是帅印……
帅印,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因为他后续的乱军营大计,必须依靠帅印才能完成。
就在此时,林苏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奇特至极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现,一个奇异的空间陡然打开,林苏的元神身不由己,被拉入一片奇异的空间。
金光闪烁间,他的元神五花大绑。
对面是一个白发大头人,此人飘在空中,宛若诸天佛祖,笑眯眯地看着他:“林苏,可曾想到,你入军营刺杀,老夫期待已久?”
“问心阁!”林苏冷冷盯着这白发人,吐出了三个字。
“正是!”白发老人笑道:“你在南国杀我阁弟子杜天歌,坏我阁大事,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只是南国么?”林苏道:“你们问心阁的情报体系看来也不过如此,竟然不知道青莲论道上,你阁杜松之死,亦是我之所为!”
白发老人脸上的笑容勐然僵硬:“看来本座对你的惩罚该当加倍才是!以你之名,葬送飞龙大军之后,再毁你海宁林家如何?”
“凭你?”林苏澹澹反问。
哈哈……
白发老人再度大笑:“你此刻身处念力囚笼,你文道、武道、修行道所有的修为,全都断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精神力与本座一决高下,你觉得你精神力足够支撑?”
这就是精神力秘术的恐怖之处。
一旦施展,锁住对手的意识,对手修为再高都没了意识主导,毫无意义,只能在精神力领域跟他硬拼,而精神力领域,谁拼得过天赋异禀的苍山头部?人家为了精神力都放弃肉体发育了,一辈子就研究这八斤半。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林苏摇头:“精神力这一块,我可能真的比不过你,那又如何?”
“哈哈,号称算无遗策的青莲第一宗师,竟然如此迟钝,本座控制你的意识,主导你之行为,以你之名令飞龙军团强渡晋江,你说他们会如何?”
林苏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灭了飞龙军团之后,本座以你之名鼓动南王谋反,你觉得会如何?”
林苏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头越说越兴奋:“你参与南王谋反,你说这个你一手扶持的小皇帝,会不会杀了你海宁的全家呢?呵呵,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如果有旁人在场,听到这长老一番话,恐怕后背会冷汗涔涔。
他所说的每件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林苏发布指令,对林苏指令深信不疑的飞龙军团必定遵守执行,不管有多大的危机,都会执行,那样,飞龙军团这十万大军就轻松尽灭,因一人而葬一军的奇闻,绝对不是奇闻。
而南王对林苏也是信任至极,如果林苏要他谋反,南王也一定能够鼓动。
到了那天,他亲手扶上皇帝位的姬广,面临两难!
大苍分崩离析,问心阁就可以乱中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