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院立在玄关前,女中怯怯的,轻声问要不要叫香诠院和种姬出来迎接。她狠狠摇头,心里乱哄哄的:儿子治察喝醉了,不知弄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愿让香诠院看见笑话。
门外响起随从的报讯声,两乘轿辇前后抬了进来,都饰着葵纹,显然另一顶是一桥家的。一个身着白帷子的男子轻捷地钻了出来,眉目俊秀,正是一桥家主德川治济。
他对宝莲院微微一笑,半扶半抱地拉出另一个男子,宝莲院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儿子。满脸通红,一双眼半睁半闭,连神智也不清醒了。
宝莲院暗暗咬牙,心里恨透了,可脸上也不能露出怒色。她缓缓走到两人前,瞥了德川治济一眼,笑着说:“今日辛苦你了,得好好感谢才行。”
听见她的声音,德川治察微微睁开眼,含含糊糊地叫了声母亲大人。
宝莲院看也不看他,扭头对随从说:“你们太不懂事,自家主君醉成这样,还不赶紧送去休息,还劳动一桥家的大人照顾!”
德川治济欠了欠身,喃喃地说了声言重了。随从们赶紧上前接过治察,将他架回房里休息。
“赶紧熬些海带梅干茶给主君服下。”宝莲院又补了一句。
可能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身着寻常衣饰的种姬悄悄走了出来,见来了许多不相识的人,她微微错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宝莲院示意她回去,她应了一声,转身向回走。德川治济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嘴角微露笑意。
这笑容被宝莲院发现了,她撇了撇嘴,立即又换上亲切的笑容说:“治济好久没来,是难得的稀客。请去客室宽坐。”
德川治济低了低头,笑着答:“本不敢叨扰叔母大人,但既来了,立刻告辞也太无礼,只好打扰片刻了。”
“这是哪里的话?”宝莲院脸上笑意更浓,向他伸了伸手,“请随我来。”
德川宗武生前爱茶道歌道,不喜豪华陈设,别说寻常呆的起居间,连招待客人的客间都朴素无华。素白障子上疏疏描了几笔秋菊,墙上挂着唐国的泼墨山水,下面一只薄胎青瓷瓶,供着松枝和蟹爪菊。
德川治济好整以暇地坐在蒲团上,与宝莲院笑着寒暄,神情恭谨又亲切,看不出拘束样儿。女中捧上茶,他微微一笑,女中受宠若惊地红了脸,扭扭捏捏地退了下去。
一桥家都是风流人。想起德川宗尹的诸多流言,宝莲院在肚里笑了笑。自家宗武和德川宗尹是亲兄弟,性情天悬地隔。
不过风流也有好处。宝莲院暗暗叹气。一桥家已经有后,田安家连年轻主母都没有。
“请用茶。”压下心头的郁闷,宝莲院笑着招呼。
德川治济拿起茶碗抿了口,笑着说:“今日热得紧,这茶倒清爽。”
“治济谬奖了。若论点茶,你父亲的手段最好。”宝莲院不紧不慢地说。
“父亲也说宗武伯伯风雅,例如这青瓷瓶就是难得的宝物。唐国龙泉窑的珍品。”治济下颌点了点那花瓶。
“也是你有眼光,我就不懂这些。”宝莲院笑容淡淡的。不知他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