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容陵总是自负地以为,在丹卿心底,他同别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丹卿应该待他更宽容特殊一点。
事实证明,他错了。
大错特错……
丹卿耷拉着头,绕去姬雪年堂弟那边看了看。
姬邬玉的情绪相对稳定,如今正拨弄着不知哪儿弄来的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你在做什么?”丹卿抱膝坐到邬玉身旁,情绪低迷。
“我在清算这些年积攒的财产,早知今日,我便不买那柄朱雀剑了,好在还能卖出去,只是免不得要折价抛售。”邬玉手指乱飞,抽空睨丹卿一眼,“你躲我这干嘛?”
说着,停住动作,意味深长地望向那抹墨黑身影。
出溶洞后,九重天太子的生活倒是不寂寞。
瞧,那位容貌姣好的倚帝神女,又巴巴黏到他身边去了。
许是拥有溶洞共处的记忆,邬玉这些仙人对丹卿很熟稔。
因为丹卿之故,他们意识早已苏醒,也知道外界对他们的诸多帮助,所以他们是第一批释然的仙人,不仅没给大家添麻烦,还会帮着安慰其余情绪不稳定的受害者。
丹卿默默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你们,当真能像自己说的那般豁达吗?”
“你确定你是在为此事烦闷?”
“嗯。”
“行吧,你说是就是咯!”
邬玉似笑非笑地收起算盘,他望向那些闹情绪的仙人,淡然道:“他们口口声声说修为仙根比生命重要,为何他们不直接去死,反而在这里哭天抢地任性妄为?其实你也懂,他们不过是在宣泄恐惧,以及做做样子,希望仙界不要真的对他们弃之不顾。”
丹卿轻声道:“换作谁都会害怕的。”
邬玉叹息道:“害怕有何用?”他很快转移话题道,“我算了算,我资产不薄,再找堂哥和家人匀一点儿,能买座仙海荒岛。到时修缮一新,我就搬到那儿住,这些失了仙根的人,都可以搬过去,只需支付我少量灵石便可。然后我再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谋生!总不好坐吃等死吧,既然只余百年光阴,那一日便该掰成两半才行,不容浪费。”
丹卿闻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前在天上,稍微打个盹儿就两三时辰,还总嫌不够,红尘渡劫时,午休半时辰我都觉得很奢侈的。”
“是吧?”邬玉也信心满满,“换种方式过活,或许更好也不一定。”
丹卿重重点头,笑道:“等你的海仙荒岛修缮好,我想去拜访。”
“欢迎之至。”
与邬玉聊完,丹卿心情转好。
盛了碗温粥,丹卿再度给意图绝食的女子送去。
这回,丹卿什么话都没说,他把粥放在女子身边,转身欲走。
“等等。”女子却开口唤住丹卿,她憔悴的眸光,略过丹卿被烫到的胸口和手臂,唇瓣嗫嚅,明明想说什么,却又垂低了头。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从她眼眶坠落,随即串成不休的雨幕,“被魔域捉走前,我与承游哥说好,再等一年,就去喜鹊宫成婚,如今我、我……”
女子语含哽咽,终于泣不成声。
丹卿站在原地,任由她哭。
哭完后,女子默不作声地端起碗,咕噜咕噜,她一口气将白粥喝得干干净净,随即破涕为笑道,“可不可以劳烦你再帮我盛一碗?”
丹卿捧着空碗,没走几步,忽听背后传来极轻的女音。
“对不起。”
丹卿攥紧空碗,指节已然泛白。
他需极力控制,才能阻止思绪蔓延下去。
他不敢想象,女子与她口中承游哥的结局。
有时候,爱情比他想象中更加坚不可摧,有时候,它又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丹卿等人在离韶宫忙活半月有余,受难仙人的情绪逐渐趋于稳定。
九重天将亲自护送他们回族群,调养身体,后续,仙界依然会关注并帮助他们的生活。
这日,丹卿正与崖松姬雪年商量归期,瑶碧神女忽而走到他面前,笑着开口道:“丹卿仙人,再等两日,便是我生辰礼,你定会来的吧?不如你与你的朋友,直接随我回倚帝可好?”
略停顿,瑶碧神女状似忐忑道,“我本不愿在此节骨眼上大肆操办,无奈生辰宴早早定下,请柬也已送达各个族群部落,若临时撤办,实在失礼,所以只能如期举行。”
丹卿听得有些懵。
他扫了眼崖松姬雪年,刚欲婉拒,瑶碧神女又露出得体的笑容:“狐帝伯伯也会来吧?我幼年很是仰慕伯伯风姿呢!如今见到丹卿你,亦是格外亲厚,就像自家兄弟般。我都没有亲兄弟姊妹,今年是我千岁宴,是要举行点灯仪式的,丹卿你能为我点灯吗?”
丹卿简直又惊又恐又疑。
他与瑶碧神女统共没说几句话,何时有她说得那般亲密了?
“万万不可,”丹卿慌忙推脱,“这不合适。”
“那便容我再仔细考虑一番。”说着,瑶碧神女微微一笑,语含欣喜,“如此,丹卿是答应出席我的千岁宴了?”
众目睽睽之下,丹卿难不成要否认么。
他只能硬着头皮,颔首称是。
待瑶碧神女款款离去,崖松古怪不已:“她把容陵殿下都缠跑了,又来招惹丹卿干嘛?”
姬雪年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丹卿,哪里比容陵差了?”
崖松居然认真道:“除了实力不敌,确实没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