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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1 / 1)

春困秋乏,阮沅变得越来越嗜睡,一个人的时候他大多都在床上蜷着,把被子窝在一起,只露出发顶,这样的睡姿让他觉得很安心。梦里看到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少数片段能在睡醒之后回忆起来,只记得那些焦灼的热度,肌肤相贴的黏腻触感。

这种混沌的状态持续了很久,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迹象终于无法继续忽视,当阮沅跪在洗手间吐掉酸水,他终于不能再自我欺骗。

最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阮沅以前总觉得他们至少不会做到这种程度,这样未免太过疯狂。

是哪一次?他们做过很多次,每次都用精液填满他的身体,阮沅也害怕过,在发情期过后惴惴不安,但是因为一直没有出事,他也就放松了警惕。

好像知道另一个生命的存在,他本就不健康的身体也开始抗议,几乎已经到了食不下咽的程度,所幸他们最近忙于其他事情没有多碰他。

在学校午休时间偷偷跑去买了验孕棒,藏在书包的夹层里带回了家。坐在马桶上仔细把说明书看了一遍,终于还是在看到两道杠的时候开始哭。

这是错的,这是不对的。

他早就不知道做下多少错事,可是到了承担后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逃避,他总是在事后后悔,就像小时候写检讨书时候惯用的句式,假如时光倒流……

可是时间无法倒流,后果也只能一个人承担。

为什么现在会怀孕,之前都没有的不是吗,为什么会是现在呢?阮沅抱着肚子枯坐了一夜,但做出那个决定也没花多长时间。第二天没有去学校,他坐在桌子前慢慢地写信,在信里和阮荀道歉:“爸爸,对不起,我做了一件错事。”

阮荀会不会也觉得他很恶心,他觉得有些难过,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阮沅从小就知道的。

阮沅想,他的宝宝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他而已,他向宝宝道歉。怀孕应该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可是他的宝宝是不被期待的,或许会和他一样……不行,必须让痛苦在这里终止。

阮沅从前总是想不明白一些事,但是这一次他难得敏锐地察觉到谢宵永他们不会同意他拿掉这个孩子,就像后颈的标记一样,他没有足够的钱去做这件事,所以他只能想一个两全的办法。

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做错了。

其实还是想过很久很久,该怎么结束,其实阮沅是很怕疼的人,他想稍微轻松一点,听说跳楼会很疼,药片也同样,又想起之前书上读到的卧轨,但是会耽误大家上班回家吧,还是算了。然后电视上看到有明星在衣柜里上吊自杀,那打开衣柜的人会很痛苦吧,他不想让别人痛苦。地点也想了很久,在学校会给同学留下阴影吧,在酒店跳下去会影响以后的生意吧,他也不一定能够跑出去。

在哪开始就在哪里结束,阮沅坐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握着那把在学校做手工的裁纸刀发抖,可能会很疼,他打了个寒战,但是这是他罪有应得,反正就疼最后一次啦,他不想继续疼了。

是真的很疼,薄薄的刀片很锋利,碰到皮肉的瞬间就见了血,血珠落到水中变成淡粉色,然后晕开来,然后阮沅咬着牙又用力割了一道,皮开肉绽。那时候他想,可能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刀割过的疼痛,又像火焰灼烧,大概就是这样,思维也变得混乱不清,很多事情都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飞舞飘散,看不清,落在手心里又融化了。

是不是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与痛苦为伴,坏事也一件一件地来,或许什么时候,他就已经把好运气全都用光了。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好的东西他也见过了,再给他就是浪费了。

水变得很冰,比冬天下的雪还要凉,眼前又是一片红色,好奇怪,他闭上了眼,竟然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

“沅沅!”

陷入黑暗之前好像有人在叫他。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阮沅梦到他又回到了一个他曾经短暂待过的临海小镇,那里夏季很长,一年有大部分都可以穿短袖,走在路上闻到的都是咸涩的海风。

阮荀经常带他去海边玩,在那里他学会了游泳,学游泳的过程总是免不了呛水,浮浮沉沉之间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因为他知道阮荀总会抓住他。

可是这次没有,像是在风暴天,他从小船上坠下,水好冷,像……像雪一样的温度,可是这里是不会下雪的不是吗?

他一直下坠,直到没有一丝光亮,就算怎么喊也没有人来,直到冰凉咸腥的液体充斥口鼻。

……

“病人醒了!”

阮沅努力睁开眼,周遭雪白的一切让他有些恍惚,想要坐起来也变得有些困难,只能转动着眼睛观察着周围。

有医生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说了什么阮沅也耳朵里嗡鸣听不清,过了一会儿护士给他换药的时候,尖锐的疼痛总算让他想起一些前因后果,回想起来难免后怕,下意识就想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但是四肢如同灌铅,连抬起来都觉得很累。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他并不想见的人,阮沅闭着眼装睡,但还是在谢宵永靠过来的时候发抖。

他一定都知道了。

谢宵永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东西轻柔得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

“我要爸爸。”阮沅缩进被子里背对他,没有受伤的右手紧紧抓着被角,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见爸爸……”

“好。”谢宵永好像叹了口气,然后替他擦掉眼泪,喂他喝了一口温水,“明天他就会来。”

今天的谢宵永好像格外好说话,阮沅忍不住提出更多要求,“那,宝宝还在吗?在的话必须要拿掉。”他盯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没有看到谢宵永黑沉眼神。

“现在不行。”

“为什么!”阮沅突然激动起来,动作幅度有些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眉眼紧皱,语气也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个孩子不可以留下来,他会变得和我一样,不健康,而且……”他没继续说下去,他的宝宝,只有他一个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谁。

阮沅很少这样说话,大多时候他都是听话又乖巧,带着南方方言里柔柔的语调,平时就算被逼急了也只是红着眼睛说不要。

“对不起。”谢宵永被阮沅用那双朦胧泪眼盯着,满怀恨意,像只受了伤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呜咽着要和猎人同归于尽。

“为什么……”阮沅想不明白,可是他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他想,如果我的小孩也会像我这样痛苦的话,我死一万次都不能够。

病还没好,阮沅哭了一会儿就有些喘不上气,谢宵永不想再刺激他,就任由阮沅抓着他的手咬。

谢宵永哄阮沅吃完饭后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走前嘱咐护士看牢阮沅。

第二天阮沅醒的很早,他是被疼醒的,左手的伤其实没有很深,但是看着很吓人,也使不上劲,上药的时候好像更疼了,他有些后悔。

阮荀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来,一看到阮沅躺在病床上就想冲过来看,但谢临跟在后面抓着他的手,阮沅看到阮荀似乎有想要挣脱的动作,但还是乖乖地让谢临攥着手腕。

阮荀还什么都不知道,谢临什么也没有和他说,只是临出门前和他说要去医院一趟,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去医院看望的人是阮沅。

“爸爸……”阮沅想要支撑着坐起来,但是左手没有力气让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困难起来。

阮荀一看到自己的小孩那么难受,想都没想用力甩开谢临的手,去仔细察看阮沅的伤。

而阮沅被谢临投来的冰凉目光吓到,伸手的动作也有些畏缩,“我……”

“沅沅,怎么回事?”阮荀发现缠在阮沅纤细手腕上的纱布,似乎有血色从底下沁出来,手几乎抖得握不住。

阮沅有些害怕开口了,他知道阮荀不会怪他,但是他怕阮荀伤心。

“对不起……”他忍不住道歉,“但是我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

他在阮荀耳边努力用轻松的语调说出那些让他疼得死去活来的事,他和阮荀说,“爸爸,我不想再疼了。”

阮沅把头埋在阮荀颈窝,闻到熟悉的味道让他放松了一点,他一直在道歉,慢慢地说这段时间的事情。

“我可能有宝宝了,但是这是不对的吧……爸爸,他会不会变得和我一样?”

一样不健康,一样没有完整的家,一样被迫和他分开。

“他们怎么,他们太过分了……你还这么小,这是犯罪。”阮荀听到这句话更加痛苦,“对不起宝宝,爸爸很没用,一直都没有保护好你。”

“我,我不想要他,我不想要这个宝宝,但是他们不同意。”阮沅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着阮荀的袖子,很着急地摇头,“不能让他留下来,那样是不对的。”

“对,说的对……”阮荀低头擦掉了眼泪,“不能继续下去了。”

阮荀朝谢临站的方向摇摇晃晃走去,等走到面前再直直跪下,“求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沅沅,但是这不是他的错。”

“爸爸……”阮沅看着阮荀跪在地上,好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之前也求过你多次,求你放过他,你没有同意,这次你就当最后一次帮忙,之后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这是和我谈条件?”谢临低着头看他,哭得真够可怜,眼眶通红,紧咬着嘴唇瞪着自己,那边小的马上急得就要跳下床,“你又有什么可以和我换?”

“我是什么都没有。”阮荀想,他只有沅沅了,他不想失去阮沅。

“好,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什么都可以。”

“不要!”阮沅挣扎着下床,跑到阮荀面前抱住他,很生气地瞪着谢临,实际上又怕得要命,指尖都在发抖,“不要这样对爸爸!”

“沅沅乖,没有我在身边的话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阮荀很轻地亲亲他的脸,“以后遇到很难过的事就睡一觉,醒来就会变好。”

“我不要,我不要……爸爸骗我,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一个人。”阮沅急得去抱阮荀的手,就算手臂上的伤痛得不行,他也不敢放开,只是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只是不想和阮荀分开,明明才见面。

被谢临眯着眼盯了一会儿,阮沅被看得浑身冰凉,贴紧了阮荀,就像小时候冬天钻进阮荀大衣里,仅靠一点微弱体温获取热度,

接下来的一切都浑浑噩噩,做了彻底的检查之后被告知不能立刻做手术,不然可能出现失血性休克甚至死亡。

那就再多陪宝宝几天,他心里有些愧疚,对于他未出世的宝宝,阮沅始终不能轻易把这件事过去,说是患得患失或许不准确,他没想过会有孩子,但是现在真的来了,他又有些舍不下,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要宝宝才是对的,他再次向宝宝道歉。

现在住在谢临给他找的房子里,他被告知不要随意出门,保姆只有白天才来做饭,而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孕期反应让他痛苦不堪,但是却不知道能找谁说。

他不能联系阮荀,所有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白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电视或者看书最后都变成发呆,长时间不与人交流让他连回忆最后吃维生素的时间都变得困难。

多久没出门了,什么时候才能够去做手术,他想要问谢临,难得鼓起勇气打电话那边却总是无人接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正常的时间,他好想晒一晒太阳,虽然窗外总在下雨。

一个人住让他变得疑神疑鬼,一点响动都会让他受到惊吓,胆战心惊一整天,说到底还是没有习惯,总觉得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阮沅也知道自己有些神经质了,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了,只能尽量把注意力转向别的。

阮沅没有给肚子里的宝宝取名,事物一旦被赋予名字就有了意义,他只是叫他宝宝。

“今天出太阳咯,宝宝喜欢晴天吗,我好喜欢。”

“快到夏天了,好想吃冰激凌,宝宝你也会喜欢吧,甜甜的,但是现在好像不能吃。”

“今天腿好痛,晚上都睡不着,好累呀。”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宝宝对不起。”

太久没有出门了,谢临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身体开始出现的的各项反应和焦躁的情绪将他击碎,他好想找个人说出来,可是没有人会听。

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饭总是吐出来,水肿也开始出现,痛到受不了的时候阮沅总是捂着肚子哭。

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他看着镜子里穿着睡裙的自己,那是谁,怎么那么奇怪,披散着的发,惨白的脸色,肚子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但四肢又很瘦,好像怪物,他捂着眼想要回到床上,但想要快些走两步都很费力。

肚子里的宝宝一天天长大,阮沅却一天天地衰弱下去,终于能够睡着,但更多的是不受控制的长久昏睡,醒来之后依然很累。

阮沅被困在这间房子里,举步维艰,不敢联系外界,也不敢踏出房门一步,傍晚连灯也不敢开,像只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在餐桌和卧室之间停留。他对声音和灯光愈发敏感,连电视里的人声都可以将他吓到,于是电视的插座也被拔掉,只能蜷在床上揉着酸痛的小腿,看着太阳西沉。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他也没有钱去做手术,当时浑浑噩噩地过来,连身份卡都没有拿到手,现在是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他也有想过打电话报警,但是谢家人会比警察更早到吧。

阮沅甚至有些错误的期待,寄希望于谢怀瑾谢宵永早点找到他,或许说点好话,服软一点可能也会答应他去拿掉这个孩子,他以后都乖乖的。

但真的到了那天,他还是被吓坏了,夏季的天八点还没完全黑透,阮沅磨磨蹭蹭从开了一线门的卧室溜出来,做饭的阿姨大概早就离开了,路过沙发的时候,靠着微弱的余晖,辨认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轮廓,他被自己的猜想吓到,却也不敢再往前走,往后退了两步的过程中看到有人从沙发上站起,他终于反应过来,在那人伸手抓住他之前,快步跑回房间锁门。

太久没有这样跑动,小腿痛到不能忽略,肚子里的宝宝反应也很大,但他要赶紧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门外暴躁的敲门声变成了踹门,阮沅只能缓慢蹲下往床底爬,大着肚子实在不方便动作,挪了很久才整个钻进床底,呼吸间都是灰尘的味道。

木门终于不堪高强度的踢踹,哐的一声砸在墙上震下一层白灰,阮沅缩在床底捂着嘴喘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敢掉,真正到了见面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害怕。

“沅沅。”

谢宵永走到床边叫他。

遭了,他刚刚太着急,都没发现有一只拖鞋被他踢落在床边,但是他怕的要命,只能往离谢宵永远些的另一个方向慢慢挪。

谢宵永开了灯,也不着急找,只是慢慢观察房间里的一切,床上没有摆满毛绒玩具,水杯是随处可见的白瓷杯,床单被套也是无趣的灰色,像是酒店冷冰冰的套房,阮沅并不适合住在这里,应该说这里配不上阮沅,阮沅应该被漂亮的东西围绕,散发出甜蜜的香味,被人按在在温暖的被子里操到哭,哭起来也很漂亮。

阮沅根本不知道谢宵永在想什么,他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默默掉眼泪,根本没发现背后还有另一个人靠近。

那截雪白的脚踝短暂地在床外晃了一下,露在外面又马上收回去,但太过显眼,像是一段新雪落上月光,刺得眼睛生疼,让人忍不住要去用手去丈量到底有多纤细,却又怕一用力就折断。脚趾可怜地蜷起,在过度紧张下泛起粉红色,像是知道有人在看,慢慢往床下更黑暗的地方收。

但是有人动作更快,伸进去扣住那段脚踝,感受到阮沅不可控地发抖,接下来就是小声地呜咽从床下传来。

“不要……”脚腕被抓住让他无处可逃,他想往里爬也不行了,只是无助地哭。

被从床下抱出来的时候阮沅还在哽咽,一时间害怕和委屈都涌上来,却又很依赖似的趴在谢怀瑾怀里发抖,身上沾了床底的灰,脏的要命,但谢怀瑾还是亲了他的脸。

“真是可怜的小花猫。”

好像听到重物坠地,一直高悬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被抱在怀里才有实感,熟悉的苦艾酒香让他不自觉放松,可身体却又是紧绷的,想说自己好害怕,又觉得自己搞错了倾诉对象,明明该害怕的人就在眼前。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中梦,记忆模糊捕捉不到重点,没有什么不同,和离开时一样,变得好像只有阮沅自己,坐在车上的时候他捂着肚子也不敢说话,低头的时候长长了的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到表情,默不作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回到家,也没有人主动提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就好像知道这是一个共同的雷区,只是这并不代表事情结束。

阮沅又被锁在了房间里,还是那根细细的链子,拴在他的脚踝,就算爬到床底也无用,那些绵绵呼救全都堵在唇齿之间,过了前头几个月,他的身体比他自己想象地还要更加渴求alpha的爱抚,被抱着的时候好像才像真正活着。

大概是阮沅以往的性经验总是把性和诸多悲伤焦虑的情绪联结在一起,以至于每次高潮之后他都会难过得要命,空荡荡的,还有曾经与疼痛分不开的体验,或者别的什么不好的东西,肮脏的,羡慕他人的情绪,自责,混乱的神经让他有种强烈的自毁心理,要是这样结束就好了,他总是在那种过量的快感中体验到濒死的错觉,但是阮沅承认他现在离不开性爱,曾经令他恐惧的事变成了他逃避现实的方式。

或许只是为了安抚阮沅焦躁的情绪,动作和缓,减少了插入行为,大多数是用手或口,他们熟悉那些令他舒服的地方,轻轻松松将他送上高潮。更喜欢抱在怀里轻轻啄吻,揉他因为孕期反应酸胀的乳肉,逗弄充血立起的奶尖。可是越是温柔越会让阮沅更加焦躁不安,产生了一种好似被爱的错觉。

想要贴近,却还是害怕,明明不应该这样的不是吗,可是好像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算一天。

但是在床上的时候阮沅还是很乖,又香又软,很会撒娇,懂得怎样让男人心软,这是被他们养出来的,想要抱的时候会张开手,想要接吻的时候会用脸蹭来蹭去,亲你的下巴,像个食人精气的妖精。

但是孕期反应越来越严重,阮沅也只是憋着不说,唇舌的交流好像只存在于床笫之间,别的时候又好像无话可说了,阮沅总是在发呆,木然地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树,偶尔有飞过的鸟经过。他隐隐约约知道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真的崩溃,就像被水撑破的气球,皱成丑陋的碎片。

但好像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每天都好像最后一天,他和肚子里的宝宝说,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呀,可是真的对不起。

等到被谢宵永发现不对的时候阮沅连下床都变得很困难了,因为水肿腿痛得要命,但身上其他地方又瘦得吓人,只剩下肚子鼓着,像个得了怪病的人。

谢宵永也想了很多办法喂他吃各种营养师精心调配的餐点,可是大多数都被阮沅吐掉,最后白着一张脸撑在洗手台漱口,乖乖过来牵自己的手让抱着回床上。

“不舒服要说。”

“嗯。”好似已经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在意,闭了眼蜷在被子里,模模糊糊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病恹恹的,有点可怜。

最近因为他状态不好,谢怀瑾和谢宵永都会轮流陪着他睡,阮沅今天或许是折腾得累了,睡得很快。

一场平稳的睡眠就已经像是恩赐,但是今晚他还是做梦了,像是突然从空中坠落,又慢慢沉进海底,扬起白帆的船只从头顶经过,留下欢声笑语的影子,偶尔有光折射进海底,就像会闪的星星。可是海底其实是没有光的,也很冰冷,什么声音都没有。梦里溺水的感觉太过真实,他还是有想要抓住什么的心情,也还是伸出了手,可是什么也没有,还是双手空空。

大概是挣扎的动作吵醒了躺在身边的谢宵永,眼泪被轻轻擦去,扶着起来喝了口水,再想入睡又变得很困难了。

活动的范围就是那根链条的长度为半径,像被圈养起来的小猫,每天抱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等着主人回来,很久不发出声音,连吐出连续的字词都变得困难。

将所有尖叫都掐碎在喉咙。

从前的事不敢回忆,以后的事不敢想,沉默着数着接下来的日子,好像在倒计时。

被抱着的时候更加难过,今天谢宵永刚把阮沅因为情动而湿淋淋的内裤扯到腿弯,阮沅就夹着腿往被子里躲,一边慢慢地挪动一边小声呜咽,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怎么了沅沅,是不舒服吗?”放轻了声音同他说话,把人从被子里重新抱出来,脸上满是泪痕看着真是可怜极了,眼角红红的,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嫩红的唇被咬出深浅齿痕。原先的阮沅也很容易掉眼泪,只不过现在的阮沅真的算得上是一碰就哭,大概是孕期紊乱的激素促使。

“不要……不想做。”埋在谢宵永颈窝,泄愤似的用牙齿磨,但是又夹着腿间作乱的手乱蹭,只想要舒服,不想要高潮之后的酸涩体验。

谢宵永太熟悉他的身体了,一根手指也能把他玩得吹出来,湿透了软乎乎的穴显得好欺负,稍微磨一会儿就翕张着想要含进更多指节,一根手指堵不住的水液漏出来打湿了半个屁股,哭得太可怜,躲也躲不了,只能抱着肚子哽咽。

高潮之后的空虚来得太快,像一个被戳破的皮球,小腹酸涩,下身的穴洞像一个出口,还有透过他身体的穿孔,那些快要把身体撑爆的情绪,从那些孔洞里随着鲜血和体液一起慢慢溢出来,和疼痛一起慢慢消散。但或许今天还有别的,他察觉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疼痛,来自于逐渐鼓胀的胸脯。

那里曾经只有薄薄一层皮肉,微不可察的弧度圆润又可爱,现今已经长成一手可以包裹住的圆弧,摸上去的时候柔软乳肉都从指缝中溢出,上面挂着的铃铛换成了普通的素银环,蕊尖是浅淡的粉,上面正缀着一滴乳白液体。

“不要!”阮沅惊恐地睁大眼睛,刚刚哭过,睫毛还湿淋淋的,现在又挂满了泪珠,想要把凑过来的alpha推开,但是胸前饱涨的疼痛让他使不上力气,软绵绵的手不像要推开,倒是像在撒娇。

“不许看……呜呜,哥哥不要看……”推不开谢宵永就想自己捂住胸口,托住那对饱涨的乳肉,眼泪掉得又急又多,“不要……”

不要,好疼,难受。

就算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阮沅还是难以接受,望过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暴徒,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罪犯。

但是胸口越来越痛的涨感变得无法忽略,他委屈到了极点,想要跳下床去洗去一身粘腻,却忘了脚上还有那根链条。

脚还没沾地就被一只手抱了回去,被摆弄成坐在alpha腰腹的羞耻姿势,一对鼓胀的乳就这么奉送到面前,银环带着金属特有的冷光,穿透了皮肉,上面缀着几滴溢出来的奶水,将将要滴落。

嘴唇比手指更柔软,湿热的口腔包裹住充血的乳尖,用舌去逗弄那对冰冷的银环,阮沅就很受不了似的抱住alpha的头,但并不是不舒服。

“有东西流出来了……”

“不怕,宝宝不怕哦。”轻轻吻在他胸口位置,然后再用唇舌解决另一边的胀痛,手指也慢慢摸到流水的花穴,都不用进去,只是和缓地揉,这么弄一会儿阮沅就软了腰,软软地靠在谢宵永胸口小声地喘。

再一次高潮后失神,他从谢宵永眼瞳中看到沉迷情欲的自己,两腮微红,伸着舌尖像要索吻,好陌生又好熟悉,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令人厌恶又忍不住沉溺,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如果下一秒就死掉,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愿望??。

坐在窗边放空的下午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间,阳光从纱质窗帘的缝隙中漏出,洒在手心里像是一片片发光的彩色玻璃,阮沅把绒毯抱到飘窗上,翻开的绘本看了两页就不想再看,总是昏昏沉沉,什么也读不进去。

阮荀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他总是在想。

小时候好像问过类似的问题,大概是在学校里学了一些生理课程之后,回家之后抱着阮荀两眼泪汪汪,小心翼翼地问,有宝宝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爸爸是不是很痛。

那时候,阮荀笑着捏他的脸,说是很辛苦,但是看到乖沅沅健健康康,又觉得很值得。

值得,现在还值得吗,阮沅想不明白,如果他的宝宝也和他一样……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等到了晚上他们回来,又是好一阵折腾,涨奶的时候好难受,阮沅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小团,哭得一抽一抽的,被扯开被子抱出来的时候头发都黏在脸上,嘴巴里咬着被子不肯松,看着又可怜又好笑,被抱起来的时候手指也抓着枕头护在胸前。

“给你买的吸乳器是不是根本没用,现在涨得难受了又要哭,沅沅要乖一点。”稍微用点力就把枕头拿开丢到床上,再一看阮沅胸前那片布料早就湿透,裹着饱涨的一对乳,蕊尖上缀着的银环形状都看得清楚。

“不要……”见枕头被谢怀瑾抢走,阮沅皱着眉又要哭,谢宵永拿着吸乳器走过来就把他吓得够呛,拼命往谢怀瑾怀里躲。

“哥哥来,要哥哥来,不要那个,不要……”他还是怕,像是担心把那台小小的机器用在他身上,很乖地自己把睡裙撩高,露出一对微微鼓起的乳肉,也只是比平时微不可察的弧度再大一点,还是一手就可以握住的大小,绵软又可爱。

当alpha的唇舌靠近充血的乳尖,阮沅还是在发抖,最后还是闭着眼像是英勇就义一般将自己奉送,过程并不算漫长,这种事每晚都要来一回。可他还是会哭会怕,阮沅无法想象要是在不远的将来给宝宝喂奶会怎样,自己确实很没用。

越想越委屈,谢宵永抱着去洗澡的时候还在掉眼泪,越来越大的肚子让他行动不便,甚至连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都很困难。

“哥哥。”他被放在浴缸里,没头没脑地问“你会对它好吗?”

不等谢宵永回答,又快速问道:“如果和我一样,一样的……不健康,他也会变成我这样吗?”

一样的残缺,一样的被迫和父母分开,一样的身陷囹圄。

阮沅好像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答案,但是又不想听下去,自顾自地捂住耳朵,低着头不想再看人。

无望,没有希望,他好像突然理解这个词,因为不抱有期待,一旦对人对事抱有期待就完蛋了,所以对自己也不能抱有期待。???

之后一直情绪低落,直到谢怀瑾把他腿分开轻轻舔上去,或许真的只有性,强烈的感官刺激能够让他短暂地逃离现实,唇舌比手指更柔软,湿热的口腔将他包裹住,或许他也是喜欢的,沉迷其中那种逐渐攀升的快感,谢怀瑾太了解他身体,突然放缓的速度让阮沅忍不住呜咽,捏紧了床单,想要刚刚那种仿若置身云端的触感。

“哥哥,要哥哥……”说不出要什么,反正要哥哥来,要哥哥抱,还要哥哥用嘴舔小逼,脑中只剩被浪潮送上顶峰的快乐,心跳得飞快,却一次又一次停在关键处,阮沅崩溃大哭,委屈地捂住下身想要背过身,终于在下一次感受唇舌热度的同时猝然高潮,花穴像是被玩坏了似的不断溢出水液,快感来得又猛又急,多次边缘的试探让他有些难以承受骤然来临的快感,腿一直哆嗦着并不拢,眼泪也一直掉。

过后就是难以忍受的空虚,混着身体绷紧后再放松的酸涩,还好耗尽了精力,不算安稳地睡了过去。

提前住进了医院,情况不是那么好,或许是因为他畸形的身体,或许也有药物。在床上躺着的时间越久,阮沅有种维持基本的清醒都很难的感觉,经常会忘记有没有吃药,手还捏着水杯就开始恍惚。

“……”有人坐在旁边说话,脑子里又开始嗡鸣起来,他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才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身体内部好像有几只扑棱翅膀的蝴蝶在到处乱撞,他低下头看被单上被紧抓的褶皱。

“预产期快到了。”

他只记得这一句,呐呐应着,身体却好像开始飘起来,飘出这间总是被反锁的病房,从窗口的护栏间隙中穿过,然后重重坠地。

阮沅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反应来应对,他觉得很累了,连抬起小拇指都觉得很累。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那个鼓起的肚子,是自己吗,可是为什么呢。

好像有人抱着他,很暖和,但是也很可怕,阮沅忍不住发抖,动了两下想要逃开但是被紧紧锁在怀里,衣服上有熟悉的味道,阮沅靠着谢宵永不动了。

如果不是一直睁着眼睛,大概会以为阮沅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乖巧地把头靠在肩上。

“我会死吗?”

“……不会。”事到如今也讲不出什么煽情的话,现有的医疗技术能够尽可能克服一些技术难题,虽然阮沅的情况特殊又危险,但是已经不能回头了,尽管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错误的事。

“如果我死掉了,不要为难它,不要……”

“不要说这样的话。”

阮沅听话地闭嘴,重新将目光移回窗外,看窗外空荡荡的天,没有云,也没有阳光,灰蒙蒙的一片。

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什么也握不住,也猜不到以后会怎样,想和人说他有一天去了很远的地方,就真的去了很远的地方。

等到那天,躺在手术室里,冰冷的药剂推进身体,有种终于结束了的感悟。

阮沅一直学到的都是母体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把一个小孩带来世界是很伟大的行为,可是他不想变得神圣也并不伟大,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疼呢。尽管他很爱他的宝宝,但是一想到他的宝宝是以一种怎样的身份降生,又有这样一个母亲,阮沅就痛苦万分,或许死掉真的是最好的解法。

但是事与愿违,手术很成功,但还是很痛,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像一个漏气的气球,只有丑陋的刀疤和皱巴巴的纹路,彰显里面曾经寄宿着另一个生命的证据。

是个女孩,还没见过面就被抱进了恒温仓,不算健康,孱弱得像一只没睁眼的小猫,阮沅想要去看一眼,被强制按回床上。

“自己都没恢复好,不要乱跑。”他们是这样说的。

可是那是他的宝宝,和他一起活过十个月的宝宝,他还没有见过一面,尽管他是这样一个不负责的母亲,但也还是想远远的看一眼。

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不然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要以何种身份自处,他在的话,他的宝宝也会跟他一样,一个可悲的私生子,被人耻笑的身份。

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没有认识的地方,没有可以让他藏起来的角落,一旦这样想了,病房都变得可怕,快跑,不要被他们抓住。但是反锁的门和护工让他冷静下来,阮沅摸着肚子。

再等一等吧。

小小的,像小猫一样小,没有哭,安静地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向窗外看过来,一旁的护士没有注意到,还在握着奶瓶喂奶。

阮沅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蹲下,他是偷偷跑出来的,趁护士不注意,他从病房里出逃,私人医院的病房并没有他想象得多,没用多久他在四楼找到了他的宝宝。

为什么不想要宝宝看见呢,他也不知道,阮沅低着头,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还好还好,宝宝没有见过他,也就不知道自己母亲是怎样的存在,一个容器,一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一个养在家里的情妇,还是一个身体畸形的怪物,无论哪个,他都说不出口。

现在的宝宝看起来很健康,虽然还是小小的,但是和刚出生时候的状态大不一样了,也是,他这样的母体能提供的营养有限,每天用器械挤出的奶水也稀薄寡淡,他看了看自己手腕的青色血管,皮肤白得透明,没点血色,上面还横亘着丑陋的疤痕。

那时候是真的很痛,他真的很怕痛,在阮沅的世界里痛的量级只有两种,有点痛和很痛很痛,好像在遇到他们之后就一直是很痛很痛。每天都很痛很痛,做爱的时候很痛,穿孔的时候很痛,被打的时候很痛,用刀割破皮肤的时候很痛,生宝宝的时候很痛很痛。他只是不想痛而已,原来这么难。

这样想着,阮沅又有了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总有一个角落能够让他稍微喘息吧,只要不那么痛就好了。

阮沅不敢从正门出去,只能在饭点偷偷提着便当盒假装是送饭的人,过程比他想象得要顺利,他最后再望了一眼医院,如果真的能走,应该是不会再见了,他和宝宝做最后告别。

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没有钱,他身上唯一值钱的是一个很小的兔子黄金挂件手链,是阮荀几年前生日的时候送他的,之前一直舍不得带,但是每次搬家或者去哪他都会带上。

对不起,妈妈。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手链,但也是真的没有钱,阮沅想,当年阮荀怀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走投无路吗,那样更辛苦吧。

在街边找到了回收店,有些谨慎地问了价格,老板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他的兔子手链,像是嫌小,皱着眉看了一眼说要烧一下,阮沅点头,看着小兔子在火焰里融化变成一颗金红的珠子,他有些难过。

捏着一小叠钱走出了回收店,好歹今晚有着落了,但是之后该怎么办呢。

没有身份卡,住宿也成了问题,今天运气真的很好,至少在天黑在旅馆里加钱住下了。不那么软的床和有些霉味的被子,还有杂乱的信息素味道,房间里墙皮脱落,到了深夜还有女人的尖叫和木床吱呀声。环境不算好,以前的家就算很小也被阮荀收拾得井井有条,像个家,他又在胡思乱想。外面的路灯很亮,走廊也时不时传来娇笑声,但很累了,阮沅还是眯着眼睛睡着了。

梦里是光脚踩在冰面上,很凉,也不知道脚下的冰什么时候就会裂开,但他已经这样不知道走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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