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顶级套间的地面上铺着传统的榻榻米,室内用简约的白纸屏风分隔,窗户敞开,放进满地的月光。
白木屏风边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搁着一个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还未绽放的春桃花。
一只白若透明的手从花瓶中拾起那支春桃,一手绾起光可鉴人的长发,一手把这支桃花当做簪子插进去,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
“倦兮倦兮钗为证,天子昔年亲赠;
别记风情,聊报他,一时恩遇隆;
还钗心事付临邛,三千弱水东,云霞又红;
月影儿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月光中的人影且行且吟且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驳的古画。
他肩披一件血红色的广袖和服,刺绣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这种也被称作曼珠沙华的石蒜科植物开出的花,红得就像是新流的血,和男人莹白色的皮肤交相辉映。
唱这首女人歌的居然是个男子,但当他舞动起来,腰如束素肩膀伶仃,让人全然忘记了他的性别。
这是纯正的日本歌舞伎,曲目却是中国题材的《杨贵妃》,所以唱词也全是中文的。
日本歌舞伎的传世名家坂东玉三郎首演了这幕剧,剧中坂东玉三郎饰演杨贵妃。
跟绝大多数外国人想的都不一样,真正的歌舞伎只有男子才能出演,在歌舞伎中饰演女人的男子被称为女形。
这种由出云国巫女阿国创造的艺术原本确实是有女人出演的,江户时代的“游女歌舞伎”伴随着卖淫,之后由少男饰演女角的“若众歌舞伎”则伴随着同性恋情,直到“野郎歌舞伎”诞生,它才真正成为一门艺术,这以后只有成年男子可以登台。
女形们用一生的时间观察、研究和模仿女性,他们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美,这就像看画的人中有些能比画师更理解画作一样。
他们无须靠美色,只以歌声和举手投足就能颠倒众生。
樱井小暮就是众生之一,每次她看这个男人白面敷粉且歌且舞,都不忍心去打断他。
在赌场的客人们眼里,樱井小暮是稀世的美人,可在这个男人面前,樱井小暮觉得自己的美就像叶子上的尘埃般稀薄,因为这男人比她还要明艳和婉约,在这种男人面前,女人根本就是种多余的生物。
男人轻轻地叹息一声盘膝而坐,缓缓合上手中的白纸扇。发间的春桃坠落,他一头长发披散,仿佛黑色的瀑布。
樱井小暮久久都没有出声,所以他知道文件夹中的内容急到无以复加。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醇酒、美人、黄金和堕落,浓郁得就像酒一样,我闻见纸醉金迷的气息。”男人轻声说。
楼下沸腾的人声像是水沸时的蒸气般升起,从打开的窗户里涌入,带着女人的体香和男人的酒气,如同一场大潮。
樱井小暮膝行到男人背后为他按摩肩背。
“许久不见,最近的生意如何了?”
“一切完好。”樱井小暮顺从的说道。
“辛苦你了。”
他的话里带着音乐的韵律,又像是梦呓。
樱井小暮不敢多说,只是越发努力地按揉着男人的肩背。
为了取悦这个男人,樱井小暮特意去泰国学习过按摩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