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东西哪怕不出手,只是现身,就已能对军队士气造成难以挽回的打击。
如此形貌,若说不是妖魔鬼怪,谁能相信?
更何况,它的确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
其实,不要说是常人,就算是拳术深湛的大拳师、乃至宗师,都难以估量大雷天的力量。
这样的存在,的确可以被冠以“鬼神”之名。
还好,这东西已经死在徐行手下。
想到这里,戚继光只觉得无比庆幸。
战斗结束后,徐行又从那种狂热状态中恢复过来,冷静分析道:
“元敬兄,客套话就不要说了。咱们应该立刻赶赴台州,以朱天都的性情,甘愿拿出这种阵容来刺杀我,一定是将有大动作。
咱们正好趁此机会,一举将之摧毁。”
戚继光乃久经战阵的宿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到徐行如今的模样,他却有些犹豫。
“踏法,你的伤……”
徐行绷紧皮肉,缓缓抬起软如面团的手臂,不以为意地道:
“断了些骨头而已,此战之后,我也有了些炼体的新感悟,正好借此机会,试验一番。”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戚继光听在耳朵里,却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想到徐行平日里练功的疯魔模样,他小声问了句:“踏法,你这个试验不会……”
徐行只笑了笑,轻描淡写道:
“不会有大问题的,走吧,喊大家来打扫一下战场,整理一番战利品,咱们即刻出发。”
他抬起头,看了眼戚继光,笑道:
“元敬兄,不,戚总兵,这一次大战,全靠你来统兵了。”
提到统兵作战,戚继光自是当仁不让,他也笑了笑,只反问一句:
“舍我其谁?”
虽只有四个字,可他言语里的自信,却强烈到令任何人都能够感受得到。
于此同时,陆竹也翩然赶来,他一见徐行和戚继光都安然无恙,便松了口气,感慨道:
“这些人的确是硬茬子,剑都砍卷刃了,才勉强杀个干净,两位,刚刚的动静是……?”
按照三人的口头协定,陆竹负责的便是绞杀那些进入密林里的忍者和死士。
他虽是初成宗师,在林中刺杀一群最高只到大拳师杀手,也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因为人数不少,稍耽搁了些时候。
——
一则飞书,传至台州城中。
“朱天都向全倭奴国发信,要在鳌背岛上缔结盟约,共同侵略中土?”
看着这封信,胡宗宪的面色无比凝重,徐渭抚须眯眼,沉吟不语。
他们都知道,鳌背岛就在象山城外不远,朱天都此举,堪称是一种完全的挑衅。
整座签押房中,一时寂静无言。
不一会儿,一袭朱红袍服的吕芳,自门外走进,他拿起那封信,稍读了下,便笑出声来。
“会盟鳌背岛,共商征讨中原之大计,好个朱天都,真真是胆大包天!”
吕芳虽是面带笑意,语气却极其森然,寒意直透肺腑。
“胡部堂,咱们东南这边,又是怎么个说法,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朱天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吕芳在东南这两个多月里,一向是寡言少语,此际如此立场鲜明地表明观点,自然是让胡宗宪不得不重视。
他抬起头,看了眼吕芳,沉声道:
“吕公公,朱逆此举,怕是旨在洒饵。”
吕芳抬起一只手,打断胡宗宪的言语,寒声道:
“胡部堂,纵然是洒饵,咱们难道能够不去咬吗?
我来东南,已两月有余,至今仍是未能收复象山,主子那边,因左都督之死,心头早就憋着股火气。
我也知道,东南这些年来不安生,才帮你们挡了两个多月的风雨。
可若是再放任朱逆这般行事,主子降罪下来,纵然是我,只怕也没法帮你说话了。
这一场仗,是无论如何,都要打!”
胡宗宪沉默下去,他知道,吕芳说得是正理,东南局势至此,绝不只是单纯的兵事问题,
就算从战术角度来说,有多少不利因素,这场仗也必须要打。
吕芳顿了顿,又看向胡宗宪,收敛了自己作为“内相”的派头和气势,诚恳道:
“我也明白,以东南诸省如今的兵力,还不足以跟朱天都正面决战,我的想法是,让我跟南少林那位,还有戚元敬一起力,闯一闯鳌背岛。
不求造成多少杀伤,只要能闹得朱天都灰头土脸,搅合了这次盟会便好,就算当真事有不谐,集我们三人之力,想要走脱,应当不难。
主子那里要是问起来,咱们也说得过去。”
吕芳这提议的确是合情合理,既顾忌到了胡宗宪等人兵力不足的难处,又考虑到宫里的意见,充分展现出他身为“内相”的圆滑。
徐渭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抚须道:
“吕公公此言,的确是老成持重,我和胡汝贞都认为,想要彻底剿灭朱逆,最好还是将他的大军引到岸上,再一举击破。
不过,考虑到天家威名,也的确不能坐视朱天都为此大逆不道之事。”
说到这里,徐渭顿了顿,望向窗外,分析道:
“先前我们都以为,朱天都迫于倭奴国战乱的压力,会强攻台州城,却没想到,他是想借此引蛇出洞,一举清除倭奴国中的反对势力。
可哪怕如此,也不能改变倭奴国军头众多,斗争激烈的事实。
朱天都虽有武力、财力,又借桶狭间之战,震慑了倭奴国群雄,想真正将这些互为仇寇之人拧成一股,也要费些手脚。
否则,他也不用弄这一出,直接率军打来便是了,若真能搅了这次会盟,倭奴国这些轻狡反复之徒,也未必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
既如此,我马上就往南少林去信,联系踏法和戚元敬。”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从签押房之外响起,混在风中,遥遥传来。
这嗓音不算大,却是清晰入耳。
“不必那么麻烦,我已经来了。”
胡宗宪和徐渭都抬起头,只有吕芳皱起霜白的眉毛,流露出些惊疑不定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瘦人影推着轮椅,缓缓从门槛走来。
推轮椅那人,在场三人都认得,正是从太医院出走,云游天下的李时珍。
不过,最为吸引他们目光的,还是那个面色惨白,瘫软在轮椅上,浑身药味儿的年轻人。
徐渭眼睛圆睁,刚想说话,吕芳已上前一步,不敢置信地问道:
“全身骨骼寸断,你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朱天都亲自出手,去南少林杀你了?”
这一问,胡宗宪和徐渭都是一惊。
徐行咧开嘴,缓缓摇头,他虽是形貌凄惨,可一举一动中,仍是有宁和静意。
“有一半是被一名大敌打出来的伤,拳似仙人,体近不坏,打死他,也着实废了我一番功夫。”
吕芳沉声问道:
“拳似仙人,体近不坏?!除朱天都外,三十六船中,竟还有这种层次的强者?”
作为跻身“至虚”层次的大宗师,吕芳深刻知道,这八个字的评价,究竟是如何之高。
吕芳本能地不愿相信,可是看到徐行这副模样,他却是不能不信。
——若非是这种存在,怎么可能将这位“混天大圣”伤到如此地步?
——就算是这种存在,竟然也被他打死?这年轻人的拳术,究竟是怎么练的?
想到这里,吕芳只觉头皮发麻。
徐行的下一句话,更是将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加深到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另一半,是我自己亲手拆开,用新骨取代旧骨,能最快地炼髓养精,移形换质。”
吕芳浑身一颤。
“如此炼骨,怎么可能——”
徐行竖起一只手掌,平淡道:
“连粉碎自己,打烂旧身的精神都没有,怎么练得出前人不及的拳术?”
徐行三言两语中展露出的强绝意志,令吕芳眉头紧皱。
这一瞬间,他甚至已动了杀心。
——若放任这个年轻人成长下去,定然会是个比朱天都更强也更可怕的敌人。
就在此际,吕芳对上了徐行那对透亮幽深的眼眸,心头忽地有种无由来的颤动,出手的心思一下子消逝。
现在动手,若是拼个两败俱伤,于东南大局有害无益。更何况,他这种炼法,只怕迟早要把自己练死,且放他一马。
吕芳虽然不知道,以徐行如今的状态,究竟要怎么跟自己拼个两败俱伤,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毕竟,如此人物,怎能以常理看待?
跟吕芳完成一次暗中的心神交锋后,徐行面色更苍白了些,他却浑不在意地扭过头去。
看着满脸担忧的徐渭,以及面色沉重的胡宗宪,他轻飘飘地道:
“什么试探、搅事,都太麻烦了,我有一计,可一劳永逸。”
徐渭眉心一跳,已猜到他的心思,还是问道:
“你也有计?”
徐行颔首,以一种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口吻,平淡而和缓地说道:
“当然。待到会盟那天,由我带队,一举杀上岛去,宰了朱天都父子,再屠了那群倭奴人,杀出个玉宇澄澈。”
徐行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就像是在说一件如日升月落般,天经地义,不可置疑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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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