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默然不语,径自转回了身去,一掀帘子将车内守着的钟林晚惊了一跳,一道疲惫视线循声探视过来,两人相对无言,洛渊摇晃着身子将林旸抱了起来,自昨日晚开始林旸便再未清醒过,若非胸口被温养着尚能感知到一团温热,恐怕她早已先支撑不住。连续三日为林旸续命耗尽了洛渊最后一丝气力,身体早已无以为继,只将林旸抱下马车额头便渗出了冷汗,强自虚浮着步子走到一众紫杉人身前。
俊朗男子一见洛渊显然吃惊不小,还当是她身受重伤需要医治,瞥了一眼她怀中小心护着的玄衣女子,面上方才浮现出凝重之色,招手命两位弟子帮扶洛渊,岂料那位看着一推便倒的女子竟斜地里踏出一步,轻易便晃开了两人,面色苍白地抬眼看他,“不必烦劳,带我们去找安神医便可。”
男子同其对视片刻,默默转过身去,大踏步向谷内走去,旁边众人只见着少谷主突然化作了一道残影,接着两位女子也各自消失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便失去了三人踪迹。
“在下姓安,名唤生白,几位若不嫌弃直接唤我名字生白便可。”安生白一路踏步移形,带动得路旁草木簌簌而动,面上却是一派轻松之相,朗声同几人介绍了自己,三人中只有钟林晚点了点头,乖乖道了一句:“生白哥哥。”
白霁垂眸看了钟林晚一眼,并未多言,倒是前头的安生白特意回头看了钟林晚,眼内含着明显笑意,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一道冰冷视线强硬迫退了回去。
四人一路疾行过来,谷中亭台错落薄雾缭绕,看着甚是风雅,不时有弟子远远对安生白行礼,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行了一炷香的时辰便能望见谷底正中突兀地生了一块嶙峋巨石,宛若一头巨兽爬伏地上,头顶便耸立着一座险峻宏伟的楼阁,足有七层之高,底下以巨木横架在山岩壁上,远望去便似腾空的蜃楼一般。
安生白带着三人绕过巨岩从后方平缓之处掠了上去,临到门外时有意压低了声音对三人使了个眼色,“家父脾气一向古怪粗暴,一会万万不要激怒了他,否则神仙难救……”话未说完大门忽然“咣”地一声被人从内推开,一位佝偻老者便站在门内翻眼看他,身形竟只有安生白半腰高,满脸癩疮胡须杂乱,一开口更是令人忍不住想捂上耳朵,“我脾气十分古怪吗。”
安生白忙收敛了神色低下头去,“三日前燃旗门曾传信谷中为‘白洛’行个方便,便是这两位。”
安归芪对安生白的话不予理会,一双三角眼死死盯在他脸上,声音如同用力拉扯风箱,“我问你我的脾气是不是很古怪。”
安生白的面色迅速苍白下来,似乎对他十分惧怕,咚地一声径自跪了下来,眉眼低垂,“孩儿不敢。”
安归芪阴恻恻地怪笑两声,露出一口黑牙,像是被什么熏炙过一般,斜眼看向一旁垂眸于怀中之人的洛渊。
“跪下。”
“你怎……”尖利话语气得钟林晚立时憋红了脸,被安生白急使眼色才硬生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白霁亦瞬间冷下了面色,一语不发地盯着这一龃龉老人。安归芪对周遭的敌意仿若未察,盯着洛渊又道一句:“你听不见吗,站成这样我怎么看病?”
洛渊始终低垂着眉眼,视线未离开林旸身上,疲惫伤痛都无法弯折的身体便这般缓缓低了下去,膝盖与地面接触亦是无声无息,上身固执地挺成一道僵直,安归芪盯着洛渊黯淡不变的面色瞧了一阵,方才冷哼一声走上前来,佝偻着身子往林旸脸上看了一眼,随即对安生白挥了挥手,“这人已经死了,抬走。”
洛渊的身子剧烈一颤,一潭死水的眼眸终于涌起波澜,绝望地抬眼去看那人,声音颤得几乎连不成句子,“怎会……怎可能……她还有气息……她的心口尚是热的……她没死……她没死……”
安归芪斜眼瞧着洛渊失去平静后失魂落魄的模样,理着胡子幸灾乐祸地怪笑一声,“她脸上笼了一层死气,你便是为她传送再多内力也是无用,她哪来的命消受。”说完似是觉得无趣,转身便往门内走去。
“神医安归芪不是号称起死回生。”一道冰冷语声突然横插进来,安归芪回头瞥她一眼,三角眼里尽是鄙夷,“那也只能是普通死人,这人魂魄都已攥在了阎王手里,你让我去跟阎王抢人吗。”说罢不愿再搭理白霁,径直走进了阁中。
大门被砰地一声绝决阖上,洛渊怔怔看着那门,堵在胸口的一口血终于控制不住吐了出来,几滴溅落在林旸身上,洛渊的身子晃了晃,再支撑不住,颓然向一旁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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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有点歪的点,小白在这里是将林旸称作朋友的,从前她的朋友只有洛洛一个人而已,冲鸭相声组!
第125章长白
“洛姐姐!”钟林晚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洛渊,白霁已将林旸抱在怀里,站起身来冷冷看了安生白一眼,安生白立即会意招呼着几人往楼阁旁侧走,“走偏门上去,七楼是专门安置客人的。”
洛渊无力地靠在钟林晚身上,双腿仍保持着跪地姿势,安生白看着眸中闪过几分不忍之色,上前来低道一句:“得罪了。”弯腰将洛渊抱了起来,先头走上楼去。
阁内不知是何构造,楼层间竟是相互隔绝的,安生白抱着洛渊登登登上了楼,一转入走廊便急着撞开了第一道门,“白姑娘,将你怀中的那位姑娘先安置在这里罢。”说话间脚步不停,已撞开第二道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