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兮夜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回过头来,看着睦轻痕固执的眼睛,不着痕迹地说:“你怎么认识她?”睦轻痕说:“认识就认识了,你管那么多,她在府内吗?”
年兮夜迟疑了一会,似乎在思索什么,他看了看那昏黄的油灯,心里突然有些柔软,于是他说:“在。我去叫她。”
约莫一刻的功夫,年景容从夜色里走出来,她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是给自己找麻烦。她看着月色透过树荫洒下点点光斑,天阶夜色凉如水,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步棋似乎有点不妥了。是的,年兮夜和年景容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平日里自己穿女装出去不过是为了多一条后路,万一有一天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被人发现了女子身份,也可以推说是年景容扮作了年兮夜,这样至少可以给义父一些准备时间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是的,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即使武艺再高,身边再多人保护,她也有失手的时候,失手,甚至身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女子身份,是欺君啊。她要给义父一个置身事外的可能。
只是,当她一次又一次穿上女装,她会发觉这才是她原来的样子,她不喜欢被当做男子,她喜欢脱下面具解下束胸和假喉结的年景容,她喜欢被人看做姑娘,毫无束缚的做自己。
这个时代,女子再有才华也难有施展的机会,就像戏月,她有绝世的才华,却只能甘居幕后运筹帷幄,而她只有借助男人的身份,才可以成为将军,站上沙场,她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也喜欢看见底下将士崇拜的目光,虽然有时候,看见士兵对自己的狂热眼光,她也会想,若是你知道我是女子,你还会跟随我吗?
而此刻她站在自己的庭院里,听见了婆娑的风声,掺杂着孜然一身的落寞。
却不料见到了秦穿,年景容有些困惑,那么晚了他在这里干什么。而秦穿自然也看见了年景容,他的脸在月色下有些苍白,他开口,开玩笑的说:“年姑娘,总是神出鬼没的。”
“秦副将大晚上不睡,跑来这里干什么?”年景容问。但她感觉有点别扭,这种别扭在每次她以女装见到秦穿的时候都有,或许是平日里穿儿穿儿的叫惯了,而今一本正经的喊秦副将,倒是让她自己啼笑皆非。
秦穿走近了,年景容却见秦穿的神色带着温柔,或许是月色吧,她想。
“可能是之前打仗习惯了睡不够,到现在可以睡了,却又难以入睡了。华军撤退了之后,还是老觉得他们很快会卷土重来,心里总是希望仗能早一些打完……唉,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应该不爱听。那么晚了,年姑娘是找将军吗?”
年景容说:“嗯,已经见过了,去找睦姑娘。”
秦穿有些吃惊,便问:“年姑娘也认识她?“
“嗯,见过一面罢了。天晚了,秦副将早些休息吧。是天太热了吗?秦副将大晚上额头都出汗了,平时就不用老是穿着铠甲了,将军不会责怪你的。我先过去了,秦副将自便。”
听罢,秦穿摸了摸额头,果真是有汗了,却并不热,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望着年景容远去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似乎她是踩着月色走的,很美。
而年景容却没有在意这一段偶遇,只是在想:她要娶一个女人了,这个女人不爱她只恨她,想置她于死地,多么可笑。说什么政治需要,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留她一命。其实她并不打算把睦轻痕留在身边很久,毕竟睦轻痕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只是,又想起睦轻痕抱着小女孩回眸一笑的神态,温柔的婉转的,是她想再看到的美。或许,是怜悯吧,她并不想这样美如斯的女子,就如此香消玉损,她想再见她笑一次,让自己忘了朝堂斗争忘了两国战争忘了黄沙无情,即使有时候她爱煞了这黄沙无情的荒凉感。
这世间不牵扯利益不带尘俗的美好,已经不多了。即使这是错觉,这样的美好,她不介意,用命赌一次。
当然,她也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