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李渊去年仁寿宫一战受伤,今年仁智宫被惊吓,如今已经六十有一了,能不能再活十年都很难说。
这个策略最为简单,也最为有效,李建成、韦挺、王珪自然都想到了,但这也是最难的一条路。
韦挺叹道:“昨日陛下抵皇城,秦王都等不及第二日,即刻带着全家老小迁居金城坊天策府暂住。”
韦挺的意思是,人家防着呢,怎么杀李世民?
“不急,不急。”裴世矩轻声道:“陛下短时间内不会易储,尚有时间。”
“遣死士行刺?”韦挺目光闪烁,“北齐文襄帝故事,或可效仿。”
北齐的奠基者高澄在即将篡位的时候,被奴仆行刺身死,这是距离唐朝最近的一次行刺事件……行刺者是南梁勇将兰钦之子兰京,在递送膳食的时候举刀刺杀高澄。
类似的人手,李建成不是找不到,当然了,成功的几率也很低……不过,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法。
“死士行刺……”裴世矩捋须思索,其实这老头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这个策略,他从来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就算李世民还住在承乾殿,与东宫距离不远,裴世矩也不愿意这么做,除非能彻彻底底的一网打尽,否则那就是后患无穷。
之前魏征力劝太子抢先下手诛杀秦王,就是裴世矩在中间作梗的。
原因也很简单,就如今的局势,杀了秦王又能如何?
李世民下面光是嫡子就有两个,天策府的将领谋士有着极强的向心力,他们不会接受被东宫摆布的命运,甚至不会听从李渊的指派。
最大的可能是,天策府将领会拥李世民长子上位,或立为皇太孙,或请封地洛阳,本身在军中有着极高威望的魏嗣王李怀仁的分量无需多说,到时候站出来表明立场……李渊都要深思熟虑。
要知道如今张仲坚已经出任灵州军行军副总管,而总管一职是空缺的,李善义结金兰的兄弟张士贵为原州总管,灵州军五日之内就能兵临长安城下。
那样的话,大唐的国势就不太好说了,搞不好来一次血洗长安都有可能……这些裴世矩无所谓,但这样的话,自己的目的不仅完全达不到,而且很可能会反过来,李善倒是能轻轻松松的解决自己。
遣派死士行刺,除非能将李世民以及几个儿子,还有李善同时杀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
不管是天策府还是日月潭,都不是那么好攻陷的。
韦挺叹道:“若是他法,太子殿下几无可用人手,难道指望冯立一人吗?”
“可惜薛万彻被调任代州别驾了。”
裴世矩心里琢磨,估摸着这是李善的手笔。
“裴公?”
裴世矩回过神来,轻声道:“其一,太子不可妄动,如今天策府属官陆续入朝,不必阻拦,太子需退避三舍。”
王珪点头赞同,“理应如此。”
“其二,太子当加意笼络燕郡王罗艺。”裴世矩解释道:“死士行刺,难度太大,而罗艺与秦王不合,他日秦王若能入主东宫,绝无可能接纳罗艺。”
“天节军如今驻守河州,均是精锐,可陆续挑选入京,待时而动。”
王珪迟疑道:“直接攻打天策府……秦王虽未有兵权,但身边亲卫均是玄甲兵中的锐士,只怕难以攻入。”
韦挺小声说:“长林军能派的上用场吗?”
裴世矩赞善的看了眼韦挺,这货倒是有些眼光,“陛下不会即刻撤销长林军,以防东宫生变,到时候可从芳林门入京,直取天策府,距离并不远。”
王珪在心里盘算了下,虽然成算不大,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开始用心与裴世矩商议其中细节,兵力的布置等等。
裴世矩看似认真,实则随意,其实长林军最大的用途根本不是从芳林门入长安攻打天策府,而应该是从玄武门入太极宫……如果没记错,玄武门守将正是李高迁的旧部。
谁不知道秦王的亲卫能战,鬼才会去直接攻打天策府呢!
李渊让李世民迁居出宫城,无非就是觉得,只要秦王还在,自己的安危就有保证,即使太子有可能谋逆……所以裴世矩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起兵机会,同时将李渊与李世民控制在手中。
裴世矩不觉得会没有这样的机会,即使没有,也要创造出来。
商议了个大致的轮廓之后,王珪叹道:“还需要考虑平阳公主。”
韦挺补充道:“还有魏嗣王李怀仁。”
裴世矩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响起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有仆役小心翼翼的走来,低声道:“阿郎,魏嗣王递帖。”
片刻之后,裴府大门处,李善向着准备离开的韦挺、王珪露出苦涩的笑容,后两者也是无语。
魏征提醒过,王珪、韦挺也提醒过,裴世矩对你不怀好意……所以今天李善特地上门,应该是来缓和关系,或者解说去年裴宣机之死的吧?
呃,这是王珪、韦挺的想法。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无题
强压着心中阴霾的裴世矩缓缓走在小道上,一旁的李善颇有兴致的左顾右盼,时不时还问上几个问题,即使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也依旧兴致勃勃。
一直走到屋内,裴世矩挥手让仆役退下,径直问道:“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仁智宫事变,虽然锅没正儿八经的砸在东宫的头上,但从事后李渊的处置来看,秦王一脉大获全胜,还剔除了个有异心的封伦,而东宫一脉大败,几近无法维系。
而这样的变化,全都是因为魏嗣王李怀仁,所以裴世矩才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这句话。
“裴公无礼。”李善笑容可掬的说:“不论立场,在下虽是晚辈,却也列入宗室,爵封嗣王,递帖上门,居然连茶水都没有吗?”
裴世矩嗤笑道:“你我之间,何故虚饰?”
李善哈哈笑道:“如今东宫势微,太子不稳,俨然有被废之态,但裴公名扬天下数十年,晚辈欲见前辈有何回春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