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定亲之后,自己看那厮是左看觉得烦,右看觉得更烦,反倒是妻子越看越喜欢,认定这个女婿了……崔信觉得自己如果要说句悔婚,妻子怕是要和自己上演全武行了。
“没人悔婚。”崔信想了又想,实在是没办法解释,“反正没人想悔婚!”
怎么解释?
难不成和妻子说,女婿早就投靠秦王了,而我也已经知道,而平阳公主误会了,觉得我可能会因此悔婚?
张氏哼了哼,“朱娘子都住进来好几个月了,更何况怀仁此次大败突厥,收复原州……”
总而言之,这样的女婿天上没有地下无双,崔信懒得听这些,心想平阳公主对李善还真没话说……如果不是怀仁堪称名将,军功累累,更兼诗才无双,而自己与秦王也有些瓜葛,自己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悔婚。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崔信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啊,养了十多年的小白菜已经认准了那头猪了。
“噢噢,对了,今日陛下命众宰辅议号。”崔信打断道:“怀仁回朝后会晋嗣王,而且是单字王。”
“单字王?”张氏眼睛一亮,她也是世家女,祖上是大名鼎鼎的留侯张良,自然知道单字与双字的区别。
自汉以来,一般来说,不管是王爵还是其他爵位,单字号总是比双字号高上一分的。
看妻子起身要往后院去,应该是去告知亲家,崔信也跟了上去,还要问女儿要那根马鞭呢,走了几步突然问道:“大郎二郎呢?”
“一早就出门了。”张氏这个后母是管不了那两个的,也不想去管,“听长孙姐姐提过,好像最近与王孝卿结交。”
崔信脸色冷了下来,经过前些日子西市那一场架,为友仗义的王仁表名望大增,多有登门拜访者……但大都是礼节性的,而两个儿子凑上去,只怕心思不纯。
第九百八十二章 影响(下)
原州战事的军报入长安已经好几日了,其实在朝中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一方面是因为正在年节时期,各个官衙都没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郭孝恪那份奏折导致朝局诡秘。
但在长安城内,特别是在坊间,邯郸王亲率八百锐士,除夕之夜奇袭萧关的战事却为人津津乐道,如果说早年李善在山东还需要李楷、李昭德在长安替其鼓吹,那此时,几乎所有的世家都在鼓吹……没辙啊,大部分的世家都欠了邯郸王的大人情呢。
不过整个长安城,讨论这场战事,赞誉邯郸王最多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东山酒楼,另一个是平康坊。
东山酒楼的二楼包间内,王仁表看着对面两个青年,神情略有些无奈……摊上这两个舅兄,怀仁也够倒霉的。
都说这个时代是世家门阀的时代,都说这是一个社会阶层近乎于固化的时代,但实际上即使是世家子弟,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出仕的。
你要么得有超过常人的才学,要么得有挥斥方遒的军略,要么能有斩将夺旗的勇武,要么有广为人知的名望……反正你要出头,就得卷起来。
最典型的就是天策府大将李孟尝,出身五姓七家的赵郡李氏,祖父还曾经出仕过,但其父已经沦为饥民,到李孟尝只能入山为盗了……还好这位特别能打,硬生生打出了名声。
即使现在已经渐渐为世家门阀接受的科举制度,也不是哪个世家子弟想去考就能去考的……你在族内得有靠山,说得简单点,最好你有名气不小的父祖……在世家门阀内部,也是要讲个出身的。
崔信在前隋时期曾经出任过齐州别驾,但没多长时间就弃职归乡了,虽然颇有名望,但在族内的地位不算多高……特别是在隋末唐初的时候,不少清河崔氏子弟出仕,风头都压倒了崔信。
在这种情况下,本身并不出挑的崔信两个儿子崔恒、崔仑其实没什么太好的出路,就算是去科举……那也考不上啊!
但谁想得到峰回路转,数年内扬名天下的邯郸王成了妹夫……虽然还没有迎亲,崔恒、崔仑自然起了心思。
其实崔恒还稍微好一点,因为崔信如今爵封县公,如果没有意外,他是承爵人,而崔仑就不太好说了,所以兄弟两最近与王仁表走的比较近,希望通过这条线能与李善拉上关系……没办法,父亲那边已经把路给堵死了。
王仁表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清楚一点,龙不与蛇居……如果是以姻亲的身份,那自然什么都好说,但想借姻亲的身份出仕甚至捞个好位置,李善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看看李善身边的人,凌敬本为山东名士,苏定方、张仲坚都堪称名将,王君昊、侯洪涛、曲四郎等人均勇武过人,李楷也在代县令的位置展示了能力。
李善身边那么多人都得以封爵,得以出仕,但偏偏最早跟随他的朱氏族人虽然也收获颇丰,极得其信任,但却无一人出仕,无一人得以封爵……不得不承认,朱氏族人与苏定方、张仲坚等人之间是存在极大差距的。
略略聊了几句,伙计端着菜盘进来,隔壁包间的几个客人瞄见了王仁表,打着招呼涌了进来,全都是秦王府子弟……长孙冲、程处默、高履行、房遗直、唐松龄、尉迟宝琳、杜荷、张永。
前些年东宫咄咄逼人,秦王府子弟只能忍气吞声……没辙啊,就连侯君集、程咬金都被罗艺抽了鞭子呢,但自从去年天台山一战,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小家伙又支棱起来了。
“孝卿兄。”打招呼的是与王仁表最为熟悉的张永,毕竟前些日子还并肩作战呢。
王仁表无奈的将众人迎进来,一一介绍,众人听得这两位青年是清河县公崔信之子,纷纷笑着招呼,毕竟是邯郸王的舅兄呢。
“雪夜下萧关,如此战事,传至后世,当是传奇。”房遗直赞道:“家父当日听闻战报,言邯郸王不弱代国公。”
“那是自然。”程处默惋惜道:“只可惜你我无缘亲身参与。”
“诸位均是旧友,何以如此称呼怀仁?”王仁表举杯笑道:“说起来怀仁第一次扬名,还是拜众位所赐呢。”
席间安静了一瞬后爆发出哄然大笑,崔恒、崔仑愕然的听着唯一没有参与进去的张永兴致勃勃的讲起发生在长乐坡的那场斗殴,那是李善第一次折腾出的动静。
尉迟宝琳拍着胸脯道:“说起来还是某教怀仁如何使槊呢!”
程处默两眼一翻,“那还是某教怀仁如何趋马的呢!”
“当年若不是玄龄公的书信,怀仁难得道国公礼遇。”王仁表看向房遗直,“怀仁一再提及,多谢遗直兄。”
当年李善几乎是被逼着去山东的,房遗直特地请了父亲房玄龄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淮阳王李道玄的,另一封就是给时任魏州总管田留安的,后山东平定之后,田留安爵封道国公。
“当然了,还有履行送的那副明光铠。”王仁表又看向高履行,言语间只提及往年旧事。
崔恒、崔仑神色有些异动,他们没想到那位妹夫与秦王府子弟走的这么近,听王仁表的口气,都是往年旧友,长相往来。
这么说来,邯郸王或许有可能投靠秦王?
王仁表倒是没这么想,但局势如此,如今太子势危,秦王一脉已经彻底翻身,长安城内很多人都在猜测……陛下什么时候会易储?
所以王仁表刻意的提及李善与秦王府子弟的当年交情……其实自从李善出仕后,除了年节时候,他很少与秦王府子弟有来往,特别是在裴世矩依附东宫之后。
一直没吭声的长孙冲端着酒盏,脸上神色颇为复杂,“不意数年,怀仁兄已然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