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解释了一番,朱氏皱眉问:“若无成效又如何?”
“进士榜首,赴吏部选试,听闻吏部尚书乃中书令兼任……那日登门来拜的似乎便是弘农杨氏子弟?”
李善点点头,“杨思谊,其父便是中书令杨公。”
杨思谊也是这一科进士,当日在平康坊和李善相交,后还随李楷等人登门造访。
“但此事那日孩儿在圣人面前夸下海口,若不成,圣人只怕不悦。”
这句话一出,朱氏脸色微变,毕竟隋朝两位帝王的例子摆在前面,不得圣心的臣子,纵然名扬海内,但也很难往上爬。
“母亲勿忧,此事孩儿已有计较。”李善刻意活跃气氛,不想让母亲为这等事烦忧,随口道:“长安内那栋宅子前几日孩儿去看过了,宇文世叔搬的干干净净,到时候……”
“若大郎欲入住,自行收拾。”朱氏面无表情的哼了声,“为母去东山寺与南阳作伴。”
李善呃了声,好吧,自己说错话了,只能躬身行礼,“孩儿错了。”
朱氏微微叹了口气,她这两年基本上每两三日就要去东山寺与南阳公主叙话,两位妇人感同身受,交情日深。
“今日平阳公主府送来投帖,平阳公主、谯国公后日登门拜会。”朱氏交代道:“后日不要离家。”
李善应了,心想自己离开公主府也就七八天,平阳公主这么快就能出门了……就是不知道从姑姑变成姐姐,会怎么想。
回了房,李善靠在榻上,摸了摸身下的床板,随口道:“明儿交代二郎一句,砍些竹子来,做成竹床。”
周氏立即应了一声,李善说的二郎是周二郎,周氏的二兄。
瞄了眼千娇百媚的周氏,李善叹了口气,随手搂住小腰,可惜是个女的,而且还是自己的妾室,不然倒是能去太医署做个帮手。
乖巧的伏在李善的胸前,好一会儿后周氏才小声说:“郎君,今日二兄提到,如今村中新宅大都落成,砖厂堆积大量红砖……”
“嗯。”李善回过神来,笑道:“二郎和齐老六卖不出去?”
砖厂的收入,李家占了八成,剩余的两成是齐老六他们拿的,现在卖不掉,自然心急。
李善问了几句,很快就摸清楚了问题所在,这个时代建宅子是大事,就算后世农村起新宅也是大事,那么多红砖……在城外村落镇子里卖,有多少人会买?
而且新玩意刚开始总是不好卖的嘛。
只有送进长安城,才能卖得掉……靠近皇城的那些坊都是豪宅,但越远离皇城的地方,房屋越是破败,需求量是不小的。
“明日入城,让二郎跟来。”李善吩咐了句,右手无意识的动了动。
周氏呢喃几声,哀求道:“郎君,且灭了灯。”
刚刚进门的小蛮咬着牙一扭头出去了……她才不留下呢,好处没捞到,事后还要去打热水。
第二天一早,李善难得起的迟了,做完早操才慢悠悠的起来。
一边吃早饭,一边让人将朱八、朱石头、赵大这些朱家沟本地的亲卫叫来,想在城外农庄上招学生,只能依靠这些本地人。
李善仔仔细细的交代,“要么家中多有男丁,要么少有田地……”
要学习自然要全身心,一会儿要下田耕作,一会儿要忙家事,哪里学得好……而且都是城外农户,进一趟长安很不容易,这个时代马匹相当于轿车,李善那匹神骏非凡的白马相当于保时捷了。
想了想,李善补充道:“供午、晚两餐,每人发月钱百文。”
一百文,不少了,李善觉得自己挺大方。
但进了皇城,李善才反应过来,如今粮价已经涨到斗米六百文了。
唐朝一斗是后世多少斤,李善不太清楚,粗略估量了下大约是十斤多一点。
也就是说,一个月大概能赚到两斤米……如果粮价继续涨的话,可能就一斤米,甚至几两米。
李善犹豫了下,但很快醒悟过来,召来的青壮只需要在家里吃一顿早饭……马上就是五月了,接下来几个月是最为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个男丁不耗费家中太多的粮米,只要家里劳力充足,大部分的农家是能接受的。
但进了太常寺,李善变了副嘴脸,无比坚决的盯着太常卿窦诞,“光大兄,你我一见如故,当不讳言,京兆米价腾升,某不要钱,只要粮米!”
窦诞都无语了,咱们现在讨论到给你钱还是给你粮米的问题了?
在太医署另设一科,这种事说小是小,但说大也大……窦诞身为太常卿,有资格做这个主,但他性情柔弱,做事向来是循规蹈矩,不喜欢标新立异。
“在下授课,学生另召,但学生口粮,必要太常寺出。”李善不管不顾,直截了当的将事情全都倒了出来,“此外器械打制,还需光大兄相助,记得光大兄和将作大匠相熟。”
窦诞问了问详情,立即道:“此等器械打制,理应是工部之责!”
“太医署房屋败落,还需重建,正好也是将作大匠……”李善顿了顿,小声说:“工部尚书那边……在下实在……”
工部尚书封伦现在那是恨李善入骨,要是求上门去,给一碗闭门羹那都是客气的。
掰扯了一个多时辰,窦诞咬着口不肯点头,想想也是,太常寺也不富裕,是个清如水的衙门,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到最后,李善都快磨破嘴皮子了,窦诞只答应跟将作大匠那边打个招呼,先在太医署盖上几间房子,器械打制、拨给粮米都不肯应下,顶多拨些钱去。
李善离去后,窦诞第一时间进了皇宫,将事情一一禀报。
李渊忍不住笑道:“昨日气馁,今日奋起,如此少年郎,倒真有些锋锐。”
当日李善说去太医署授课,李渊当时就听出来了,这厮压根就不知道太医署是个什么模样。
“由他去。”李渊想了想,吩咐道:“器械打制,交代将作大匠,至于粮米……太常寺拨些钱,让怀仁头疼去。”
窦诞看不出来,但李渊一听就知道了,李善明里是求太常卿窦诞,实际上瞄准的是自己这个皇帝。
李渊也想看看,这样的太医署,那个少年郎能折腾出什么样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