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大英博物馆的文保科学研究部正对一幅被火烧坏的古画,头疼不已。林远珊镇定自若地用排笔蘸取开水,向古画正面泼洒,完全洇透纸张后,又吸水拭干。
反复几次,直到胶水与画面分离。
在场观看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修复方法。
每每讲到这里,陶惟宁就停住,和陶禧卖起了关子。
眼下见到真人,陶禧难免记起往事,紧张缓和了不少,笑着说:“他挺好的,这些年也很想念阿姨你……还是应该叫师姑呀?”
“哈哈!别叫师姑,就叫阿姨。”林远珊热络地牵起陶禧的手,询问她的近况。
一行人缓步走出机场。
坐在车上,孟庆依不失时机地向林远珊确认这几天的拍摄日程。出于预算的原因,时间比较赶。
林远珊和陶禧坐在中排,亲亲热热地相互挽着胳膊。
“你们这次出来不是为了玩,去不了什么地方了,不遗憾吧?”林远珊略有惋惜地说。
窗外的天空堆满积云,灰蒙蒙的蓝色,有了落日的征兆。
陶禧不错眼地追着晃过窗外的塔桥,摇头说:“不遗憾,以后还有机会,大不了度蜜月的时候再来。”
前排的江浸夜正仰头喝水,闻声呛了几口。
听到他的动静,陶禧纳闷地瞟去几眼,想起陶惟宁卖的那个关子,趁机问:“林阿姨,所以你是用开水洗画征服英国人的吗?”
追忆过去,林远珊笑了笑:“只是一部分,但我就有机会告诉他们,我们修复一幅书画作品,少说也有二三十道手工工序,洗画只是其中一项。还顺便展示了全色和接笔的技能,因为西方的观点是不赞成接笔。不接笔看似方便,但根本原因是他们做不到。中国修复古画的手艺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所以我就按师傅们传承下来的方法做,英国人很惊奇,也很佩服。”
后排的冷冷换成了专业摄影机,一刻不停地记录车内的谈话。
陶禧想起江浸夜,连忙问林远珊:“林阿姨,小夜叔叔过去来你们这工作,是什么样子?”
“他啊,拽拽的……”林远珊想起什么,眯起了眼睛,随后扬声说,“小夜,你大概不记得alan了吧,他心心念念要找你再比试比试,还堵着一口气呢。”
“随便。”江浸夜的语气毫无起伏,倒是明明白白地在说不屑。
直到林远珊进入大英博物馆的东方书画修复室,馆内一千多幅中国古画才有了修复展出的机会。二十多年来,她以一人之力修复了三百多幅画作,让中国的古画修复技术在海外站稳了脚。
十年前,林远珊成立了自己的团队,收了几名学生。
alan是其中一人。
一个年龄身高与江浸夜相仿,在卢浮宫做了三年油画修复,自称受到东方文化感召,决定投身于中国古画修复的,奇妙的美国小伙子。
五年前江浸夜见到他时,那双湛蓝的眼睛还充满了轻蔑。
可自从江浸夜回中国,alan就开始苦练中文,现在和林远珊交流基本用普通话。
林远珊兀自笑了:“随便?不久前,我们在库房找到一幅唐代的绢画,过去被博物馆截为两段,按照日本的装裱方法,把画幅固定在木格纸板上。年底要举办丝绸之路的中国展,必须尽快修复,不过遇到了一个难题。听说你也算业内大手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江浸夜面色无澜,“看看再说。”
第二天上午去到大英博物馆的东方书画修复室,陶禧见到alan。他一头柔软的褐色卷发,眼睛很漂亮,纯净的蓝色,让她想起林知吾关于大海的纹身。
原来美是相通的。
他穿着卡其色法兰绒衬衫,歪头注视江浸夜向其他人问好,环抱手臂,一脸的高傲骄矜。注意到陶禧的视线后,他沉寂的双眼骤然亮起,默默靠过来,问她:“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