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许多年,梵音再回忆起这个夜晚时,钟离聿那句“你就那么笃定是她抛弃你”愈发振聋发聩,如果她没有那么自以为是,如果她能理解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她就不会那样浅薄的认为母亲会轻而易举的抛下她。
而今她只是一个极度质疑爱渴望爱又畏惧爱的胆小鬼,就像她从来不信钟离宴会真心喜欢她一样,她也不信在母亲那里会有比陪伴她更深沉的爱意。
对于钟离聿的话她避而不答,“随我去个地方。”
钟离聿一脸怀疑看她,“去哪里?”
“去杀谢如卿,你去不去?”她一脸理所当然地问。
钟离聿突然觉得她发癫的样子和雾凇崖上的某个人像极了,拎出长剑,“去。”
斗篷下梵音嘴角弯了弯,转身飞掠在前。
钟离聿紧跟上去,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在仙盟高低错落的屋脊上轻盈起落,仿佛两只敏捷灵活的夜燕。
太虚殿灯火通明,掩映的窗户上透出两个身影,梵音无声落在房顶琉璃瓦上,身子伏低,冲跟在后面的钟离聿做出一个隐蔽的手势。
钟离聿与她一同趴伏在屋顶,皱眉不耐烦,低声问,“不是要来杀人吗,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将半掩的窗户吹开,两道人影中的一个抬袖一甩,劲风将窗子紧闭,仓促一瞥间,钟离聿看清与谢如卿对立的那张疏离冷漠的脸。
他不敢置信,“哥?”
梵音的手及时捂在他嘴上,从储物锦囊里又拿出一件斗篷罩在他身上,压低声音警告他,“你是怕他发现不了你吗!”
“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谢如卿杀了师父,哥为什么来见他?”
梵音面无表情,淡淡说,“或许我们谁都没看透他。”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崖畔,钟离宴目光直视她,认真问出那句,“你真的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至少不算一无所知,可他为什么还能和自己的杀父仇人站在一起秉烛夜谈,以他的心性如果想要报仇,谢如卿如何还能安稳坐在盟主的位置上,她早该想到的。
钟离宴根本没想对付谢如卿,他在想什么?当日她拿出那截断骨时明明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愤怒,为何事后却不见他有所行动,为何他与谢如卿还保持着诡异的和谐,钟离聿尚且念着为师父报仇,他又在做什么呢?
大方的和仇人冰释前嫌吗?
她冷笑,“杀谢如卿之前,我看你还是先和你哥哥聊一聊,兴许他报仇的意愿并不如你一般强烈。”
钟离聿顿时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气愤挥开她的手,“哥哥自有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