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藤不知疲倦的金银花,是窗外的主要风景。绿了的叶子了拍打着呼吸的香。金银花开时孤独的人会很落寞,那一黄一白,举案齐眉着的花骨朵,风清云淡着就牵出了一些淅淅沥沥的东西。金银花的藤爬得很快,每一片叶子每一时刻都奋力往上举着。遇到窗棂,覆盖窗棂,捱到房沿,便淹没房沿,铺天盖地的挥霍着绿色。初夏,窗口便融在了一层绿中,装点着又黄又白的零星碎点,揉着一袭清气。只有窗口里的人洞悉藤的本质,它是怎样牵强附会,又是怎样地俯仰生息,它斑驳着错落着的骨架,和它甘腴荤厚叶片下触须样的细瓜。在这个窗口前站得时间太长太久了,该看到和本可以忽略不计的都尽收眼底。心灵上的桎梏,将勃着生命张力的四肢紧锁在了窗前。有点像那架藤子,因为那些虽细却连着脉络的触丝的不安分,便放纵了走向。有一种象棋,便携式的,旅途中常见。巴掌大的铁片吸盘,衬衣纽扣样的磁石棋子。微缩了棋子和棋盘,将cao纵者的棋者风范束到了极限。有一种窗户,钢窗架的,透明的玻璃夹在其间,形成了棋盘样的走势。将纽扣样的棋子吸附在钢窗上,被浓缩了很久的局势就放大了在大而阔的呈透明样的棋盘中。棋子突发想象地纵横驰骋,甚至每一个小卒子都有了“万里黄沙百丈冰,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冲动。但棋手却沉默着,当面前的一切都无法用声音来表达时,沉默便表达了一切。除了棋子和藤,一切都像在无法企及的远方。有人躲在藤子后面,品着一盘没结局的棋。所有在等待中的抗争便消磨在了临窗而弈的棋局中。金银花的藤悄悄地遮盖着窗内的棋局,消化着,吞噬着,无声无息地每天孕育着,抗争着。窗内棋手永无对手地对弈在有形无形的棋盘中,把玩着纽扣样的棋子。时间长了,棋子被时间淹浸地透着亮光,那亮光有时移挪得郁闷沉结,有时飘忽得心神不定,有时举步维艰,有时迅疾地任意肆虐。金银花的藤还是有节律地不知疲倦地向上举着。又黄又白的花开了,溢着香;又黄又白的花落了,打着旋。下棋人突然明白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个肯过河的卒子。
有人在敲藤下的门,边犹豫着边坚定;有人又在敲藤下的门,笃笃有声,很有耐心的;有人还在敲藤下的门,和着动脉的节律,至此不悔着每一次,金银花藤与细碎的花都在轻轻叹息沉在棋局里的人,依旧在棋局中。棋手注视着卒子,那是一个多么微不足道的生命!夏夜的雨很精彩,呼着雷声,喝着闪电。敲门人一双焦灼的眼,透着那层扯不断的帘子,长时间地看着雨滴在藤叶上攀跃。在刺白的一道闪电中,一枚卒子淌过了河。喝饱了的藤闪着油绿的光,伸展着自己的筋骨。裸露在外界的窗口就剩狭狭的一角了门终于被守门人打开了,好亮好亮。那天,一个女孩在一片喜气中出嫁了,金银花摇曳了一地。